又为何要以圣人礼法浸润规训?要我们事事合度,摒除贪心杂欲,不许我们放纵自身?”
赵思懿却像是早知答案:“因受天下之养,于是天下的期盼亦是我们逃脱不掉的枷锁。
百姓供奉的自是真神真佛,因唯有神佛才值得供奉参拜,而寻常的肉身凡胎并不能食四季贡品,享天子祭祀。
倘或百姓晓得神佛与凡人同,只是寻常人物。
有七情六欲,一心放纵。
既如此,何必辛苦劳作,何必缴纳赋税,又何必遵从天子之令?”
崔沅愣住了。
半晌后又直直笑道:“是呀,是呀。
而我,降生就没得选。
我只能做崔家的嫡长女,做他名义上的妻。
却不能做一个农妇,一个采桑女。”
赵思懿平静的望向她,无丝毫怜悯。
“殿下生在钟鸣鼎食之家,怎知贫寒之家的辛苦。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却当真是如这八字一样容易?殿下不曾见到的,是他们流下的血,是手上磨了又磨的茧。
是酷暑不能停下的耕种,是劳累时不能停歇的播种,是他们流在土地里,却转眼不见的汗水。
殿下只看到她们的快意,可谁的人生没有缺憾,尽是圆满?”
崔沅望向她:“你的人生便很圆满,不是么?”
赵思懿闻言是笑,言语尤温和:“圆满?妾是孤女,四岁前的事皆记不清。
只记得约莫四月那时因处事尚算机警被出宫采买的内侍瞧上,又携入禁庭教养。
五岁时为岳王擢选适龄侍女,机缘巧合下奴受先帝青眼,至此入岳王府邸,与陛下结缘。
可入府后可不是天然就得他信重的。
那时尚年幼,办错事少不得挨一顿棍棒,只记得每一寸肌肤都疼得很。
殿下往偈州那两载,我于禁庭受教,只觉得每一日都要死了,第二日却求死不能,只得带着稀薄的希望求着生。
前来受教的内人,第一日合有八十八人,最后那日踏出鹿洸阁的,只有四人。
最痛苦的并非皮肉之损,而是看着日在身旁的同伴一个个死去,却束手无策。”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