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潮湿阴冷的深夜里,王美人痛苦的呻吟声在狭小的空间不绝地响着。
我知道她疼,且疼得抓心挠肺,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住持下令,不许为她找大夫,单凭那些药膏根本无法缓解她的痛楚。
而那个与她有私情的王孙公子听说她被责罚,便不知去向,躲得没影。
世间的男人啊,薄情寡意的何其之多!
“媚娘,让我死了吧……”
王美人张着苍白干裂的唇唤我,她朝我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臂,“我在想,早日死了吧,兴许死了,就会好过些……我还怕什么,从前既怕死去,又怕活着,怕活着活着哪一天死了,因为老惦着哪一天会死而害怕,还怕可能会来不及爱……怕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人……”
在这里,我们还能有什么呢,只是求生而已。
我已不天真了,人世间的亲疏冷热对我构不成影响,但或许是同命相怜,我在王美人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这一刻,我心痛得险些难以抑制。
“媚娘,你一定要出去,要出去……”
王美人气若游丝地说着,“你一定要从这活死人墓里出去……”
凄冷的夜风由窗外送入,我无法自抑地闭上眼睛,掩住了眸中的雾气和痛楚。
我仍是无语,只是坐在榻前,避开她的伤口,将她小心地抱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一夜都不放手。
初春,娇嫩轻薄的冷,紧紧地裹在身上,湿腻、阴寒、粘稠、刺痛,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我蹲在溪边,臃肿的尼姑袍包在身上,累赘、沉重,拉拉扯扯,不清不爽。
这几日猝不及防的倒春寒,是冬天阴魂不散,气绝之前拼尽全力杀了个回马枪。
我的双手几乎要在溪水里泡烂了,青紫着一张脸,倒映在水面上,犹如鬼魅。
“镜空,宫里有人来找你。”
有个尼姑远远地唤着我。
宫里来人了?
我心中一喜,莫不是李治遣人来接我回宫了?
我丢下那堆似永远也洗不完衣服,转身向寺里奔去。
一个年轻的内侍站在前院等着我,他望见我,先是愣怔了一下,而后礼貌地颔首。
“如何?是陛下派你来接我的么?”
一路飞快的奔驰,令我气喘心跳,有些语无伦次,“陛下,陛下他在哪里呢?”
“是王内侍监命我来的。”
年轻的内侍一脸错愕,显然是被我发狂的言语惊住了,他将一支黑牡丹发簪递给我,“王内侍监让我将这个交于你。”
“这……”
我微愣,迟疑,而后不能置信。
茫然无措中,我轻轻问道,“陛下看到了么?他说什么了?”
“王内侍监说,陛下看见了,但是却完全记不起来,不认识这是何物。”
年轻的内侍怜悯地看着我,“王内侍监希望姑娘你好知为之,不要再做无谓的举动了。”
说罢,他也不等我回答,转身径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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