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祠堂阿七抖抖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轻松松回了卧房,途经后院草棚,陈根的筐啊背篓之类的摆了一地,她视而不见径直路过了。
这要搁以前,她非得一脚一个踢飞了不可。
二月里还没有解冻,算是庄稼人最清闲的日子了,阿七预备着十六那天回趟娘家,十七是雷员外的寿辰,她想着也许雷四会回来,趁机了解一下他的状况。
若是外面熬不出头,还是劝劝他早点回家来的好,至少他名下的地,养活他一家子不成问题,还不再拖累雷员外,奔六十的老爹,雷四再榨也没二两油水了。
都说计划不如变化快,这话简直又为阿七量身订做了一遍。
还没到雷员外的寿辰,家里俩孩子统统病倒了,陈平高热,阿七才现,她手脚的冻疮口仿佛刀割一般,而陈安也不比陈平好多少。
看着陈平烧得红乎乎的脸蛋,她急促的呼吸犹如锥子,锥锥刺向阿七心头,锥锥留下一个血窟窿。
而更令她心痛的,是陈安手脚上的冻疮。
三岁的陈安,比五岁的陈平只矮了一个头顶,远远看去,姐妹俩跟双胞胎似的——阿七给她俩做衣服一贯喜欢同款同色的。
陈平烧也属平常,冬日里谁个没感冒烧过呢,她肤色偏暗,但不论是冻得红还是现在烧得红,都不显得突兀,因为大家早已习惯了她的模样,而陈安白皙的脸蛋冻成高原红,却让人触目惊心。
十个小小的指头有八根开了口,绽开的肉结了黑痂,周围的皮肤又红又粗,树皮似的,跟陈家老太太的手不相上下了。
一双小脚同样又红又肿,她脚上的污渍已经陈旧,甚至有潜入皮肤的迹象,简直像是三年都没洗过一样。
阿七忍不住怀疑这俩孩子有没有穿过鞋子,难道一个冬天她们都光着手脚到处跑吗?
阿七红了眼眶,心里滋味莫名,她这个当娘的还在身边呢,孩子都养成了流浪儿,看着还没小二过得好呢,小二至少还有一身毛,她俩有啥?有爹有娘倒跟孤儿没啥两样。
阿七再一次心酸地想,两个孩子冻成那样儿了,居然吭都没吭一声,定是体贴她新近生产,陈祥又太过孱弱,不让她这个当娘的操太多心。
这俩早熟的女儿太让人心疼了。
这段时间阿七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陈祥身上,确实忽略了两个女儿,世人只说多生孩子好,生而不养任其自生自灭的难道还是少数吗?
退而求其次,只追求多子多福子嗣昌盛者,一味地生孩子,生而不教者难道不是比比皆是?以为只要有一口饭吃有衣蔽体便万事不愁了,殊不知如此养儿,将儿又至于何地?
不给他开蒙教化,不使他心明眼亮,不令他独立思想,跟养猪养鸡又有什么不同呢?
阿七头一次为孩子抹泪,作为母亲她确实失职了,反思中的阿七更专注地投入到孩子这一事业,心无旁骛地照顾三个孩子,为他们拈针缝衣裳,为他们洗手作羹汤,像个十岁左右刚参与家务的女孩一样,跟在米婆子身后学厨艺,熬米糊擀面条,只因为孩子们需要。
故而,难免又错过了雷员外的生辰。
随后春种开始,阿七更是无暇他顾,转眼到了端午,才将这一心愿落实。
带着两个女儿赶到雷家堡时,雷家兄妹已经齐聚一堂了。
自然,雷四是不包括在内的,二月里雷员外生辰,他照例一个人回来待了两天,给全家人画了个大大的饼,背了一褡裢银元意犹未足地走了。
阿七的大侄女——雷大的女儿丫丫,已经十四岁了,阿七生陈祥时就是她跟雷二的女儿二丫陪着祖母去的陈家——领着陈平和陈安去另一间屋子了,那里待着一群孩子,确切地说是雷家亲戚户里的几个丫头,由丫丫带着做鞋底等针线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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