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番话,大概就是所谓的名师出高徒吧。
扶微觉得很好,做大事的人不粘缠,拿得起放得下才是豪杰。
“过两天视朝,我会当朝宣布立你为后,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了。
好在以你目前的身量,不会引人怀疑。
待此事一过,除了太后那里要应付,其他时间就留在长秋宫读书习字,可以不见外客。”
他垂首说是,敛气凝神的样子,乍一看确实叫人分不清男女。
扶微轻轻吐出一口气来,娶了一位皇后,对她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丞相发难,不就是想打消她立后的念头吗,如今她照他的意思办了,他还有什么借口不归政?
想征服敌人,真不是桩简单的买卖,尤其丞相这样心高气傲的,她除了和他斗智斗勇,还得赔上老脸。
就像昨晚上,她装疯卖傻留了他一夜,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早晨醒来相互依偎着,现在想起来,心头还是弼弼跳个不休。
多神奇的体验,她永远忘不了那张错愕的脸,这是她一辈子见过的最生动的表情。
虽然他后来极力掩饰,但她还是从他颤抖的双手上找到了破绽。
“喝酒果然误事啊。”
他掖袖向她长揖,“臣唐突了,请主公恕罪。”
她神情淡然,拽拽耷拉的领褖,把裸露的肩头盖了起来,“相父不必告罪,我小时候你也曾抱过我,时隔十年再抱一次罢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说罢含羞一笑,“不过昨夜真热,弄得里衣都湿透了……相父这就回府么?还是略等一等吧,我命人抬热水来,相父洗一洗,换件衣裳再走不迟。”
丞相脸色阴沉,只说不了,匆匆离开了章德殿。
她整好衣冠,心平气和站在门前目送他走远。
丞相疾走起来真有种落荒而逃的狼狈感,她凝视良久,单寒的笑意爬上了唇角。
以前一直以为他有处变不惊的气概,谁知这样就败北了。
看来他还是将她当作女人的,甚妙,如果他忘了她的性别,那才最让人无望。
建业端了茶点来,见她一人伫立很纳罕,“君侯出宫了?”
她未答,淡声吩咐:“为丞相准备几套换洗衣裳,防着下次要用。”
撇开她的私心不论,留他在宫里过夜其实很有必要。
毕竟大殷不是单纯的中央集权,各路诸侯环伺,个个如狼似虎。
她要立后的消息应该早就散播出去了,这时候看准机会拉拢丞相的人不是没有,她务必要做出一个与他亲厚的样子来,王侯们才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他们犹豫,她就有足够的时间把事办成,到最后丞相当上了半个国丈,那些人闹不清原委,才会继续观望。
当皇帝不易,她每行一步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
知道现在的自己经不起任何震荡,争斗就尽可能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治国之道贵乎平衡,丞相在很大程度上有牵制诸侯的作用,所以万不能推远,只能拢络。
拢络啊……他已经无官可加了,她唯一能豁出去的,只有她自己了。
原本留他一夜,在她看来并不是多了不起的大事,但后续引发的种种传闻竟让她始料未及。
那日视朝,她原想立诏的,没曾想话说了一半,太傅率太史令伏于堂下,声称灵台侍诏夜观星象,见有荧惑1徐徐而来,停于东南,唯恐东南有兵祸,坚决不赞成皇帝短期之内谈婚论嫁。
御座上的扶微一阵愕然,没想到被自己人挖了墙角,实在让她感觉惊讶。
什么银货金货,对于天象她从来只信三分,另七分更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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