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上,重新装修过的家从各方面而论,都特别方便,可对我这种固执守旧的人来说,晚上不戴眼镜,模模糊糊摸去洗手间的路上,心理和意念都还留在旧格局中,难免磕磕绊绊,每一次夜半时分的磕碰带来的疼痛,并不是牵扯起往事的羁绊,而是令许诺的名字在我的肉身中鲜活,棱角分明,硌着我的每根神经,再也没法好好去睡。
虽然,家的格局有变动,可大部分旧物,都完美地保留了下来。
刚儿说,这是许诺的主意,她一直在为如何安置好我的书架,书桌,甚至那张老旧的藤椅而煞费苦心。
所以,目前我的书桌上,除了台灯换成一盏陶瓷的,其余分毫未动,并且,书桌的桌腿被牢牢加固,藤椅被细心修复还铺上柔软的椅垫,之前散放的书架被重新归置,巧妙拼装进一个更大更漂亮,占据大半面墙壁的壁柜式书架里面去,书籍按照我的喜好分类。
最牛的是墙壁上的相框未变,相片却能有所变动。
记得我曾经遗憾从前我们一家三口没有全家福,但许大队长也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找到我们家放旧底片的纸袋,她利用他们警界鉴证还原的技术力量,给我变出一副全家福。
又可能担心我睹照思人心里不舒服,这张全家福尺寸不大,以一种似乎不经意的样子,给塞在旧相框的诸多泛黄老照片中,不一帧帧细瞧,很难被发现。
让我惊异的部分就在这里,为什么她会为我花这许多心思?只是因为对一位长辈心怀敬意,就可以做到如此无微不至吗?还是说,她对谁都这么好,习惯使然?于是在无法与她邂逅,仿佛再也不能重逢,见不到她的夜里,那些如退潮般过去的琐碎,又一点点涨潮般回到我眼前,
象她刁蛮娇纵让我帮她解决她的相亲局,流水样回来了……
象她望着我时做梦般的神情,楚楚盈盈,流水样回来了……
象她半拥住我说过,自从认识我那天起,普通的高兴就再也没光顾过她。
象她画在速写本里的我,旁边有行字,庭有枇杷树,识先生之时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这所有,纷沓而至,全都流水样回来了。
如果这只是敬仰,或者仅仅是仰慕,那什么是爱,是钟情呢?
我非常了解,面对某些不得已之际的口是心非;
我更加了解,在许诺这件事上,我有多少的隐忍掩饰。
可许诺是不需要如此曲折的,她是朗朗乾坤下,永远理直气壮,光华烁烁的向日葵,,她应有一说一,有二是二。
所以,她告诉我,我是她这辈子的良师益友,那就应该是良师益友。
可她却又……
总是如此,她的问题,仿佛各种无理取闹,难以参悟,依旧是道我难以计数的配平,令我的世界不能守恒。
不知何故,天光愈暗,眼前那帘窗纱在幽幽光线下,迷蒙一片,象知春亭下的雪,唉~~还真有点怀念上一个季节,陌生冰城的医院里,窝在我怀抱里的诺诺……影影绰绰,院儿里有人走动,恍惚是许诺说话的声音,我怀疑自己是因思虑过重而致幻听,懒得动。
转眼声音移至门口,伴着方原感喟,“啊哦,好大雨,我们差一点点就被浇。”
我听到许诺特有的玩笑自大,“知道为啥这雨现在才下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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