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或坐或立,低声嘈切,他一进门,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而所有人的眼睛都转了过来。
整个屋子安静得诡异。
“哼。”
不知是谁先从鼻子眼里出了声。
这一声,像是给打过劲儿的轮胎放的头一声气,嗤一声短短的响,整个屋里开始接连有了动静。
“哎呦,真是不害臊......”
“大小伙子,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么......”
“他娘在地底下都得气死了,作孽啊,这是生了俩畜生......”
啪!
一声响,郑世辉用力地拍了下桌子,所有的声音又消失了。
像一屋子的机器人,得有人摁开关,才说话、才闭嘴。
郑榆环视一圈,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奶奶,她慌乱地避开自己的视线,低头拢了拢头发。
再看到所有人或鄙夷的、恶心的、看笑话的眼神,脸色铁青的爸、低头沉默的舒云姨......而坐在最显眼位置的郑世豪正得意地冲着他冷笑。
郑榆明白了,这不是一场探亲,是场布置简陋的鸿门宴。
只不过这宴上吃的倒不是饭,是他。
雪还没影儿呢,可郑家的院子寂静得像刚下了暴雪,把所有活物、喘气儿的全都埋了。
埋在下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你说!
你是不是勾搭你哥了!”
一支利箭从雪里钻出来。
郑世辉吼了一嗓子之后,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降低了音量,坐在掉漆的木头椅子上,声音又慢又长,“郑榆,你知道你亲妈怎么死的。”
这还是郑榆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一点对亡妻的缅怀,“我一直跟你说,跟舒云说,她是生你之前就病了,所以......”
他叹口气,“所以才生下你这么个怪......怪的。”
“我那是骗你的,郑榆。
你妈妈是生完你才病的。”
郑世辉浑浊的眼睛哀切地看着儿子:“就是因为生了你,才病的,才死的啊!”
“你害死你妈妈还不够,还不够啊,你还要祸害你哥哥。”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用着力气,却又只有一半的力气,不足以把每个字说完,说圆。
字的尾音是轻的、哑的,像一截一截钝刀,扎进去,就断到里边了。
可这场凌迟还远未结束,郑榆听见他说,“榆啊,你知道你为什么叫郑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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