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兰和福康安撞上的便是这样一桩强买强卖的污糟事,福康安对此视若寻常隻扫过一个眼风便不在意地移开,隻护著身侧的少女离开。
这样的事实在是司空惯见瞭。
但南兰却停下瞭脚步,从雪白的帷帽下传出她如珠玉落盘的泠泠嗓音,“她既不愿意,你又何必强迫。”
她的声音相当有辨识性,如冰如玉般令人耳目一清,那人看过来时原本很是恼怒,待见到南兰的身影时却霎时怔瞭神。
“你,你是方才台上的……”
他话还没说完,福康安的眉头就狠狠皱瞭起来,他让南兰先带著红珠和绿衣去外面的马车裡等他,自己则留下来处理这件事。
而南兰离开前,还让那个被强迫的伶人跟上。
好在那位贵族老爷如今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倒是没在意,反倒是眼看著南兰要离开想要上前拦住,又被福康安给反过来拦住。
这人傢裡是有些势力的,所以才能在梨园裡这样明目张胆地行欺男霸女之事,福康安挡住他还真颇费瞭一些功夫。
因此等他进入外面的马车裡,见那个伶人还坐在南兰身旁,他便有些压不住脾气不屑地瞥瞭一眼冷冷道,
“低贱的玩意,还不给爷滚。”
伶人感激地看瞭一眼南兰,依依不舍又诚惶诚恐地离开瞭。
福康安在马车裡坐下,南兰这才把帷帽摘下来,脸上没有什麽笑意但也说不上不满,神情隻是清清淡淡,宛如静水流深。
数年青梅竹马,福康安自然知道她这是不快瞭。
但这回他也觉得有些委屈,“怎麽?不过一个低贱的戏子,她自己心甘情愿被人捧,收瞭好处还想不办事?”
南兰本不想理会,这些年她早就明白他们到底是不同的,但见他这样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还是不禁蹙起瞭眉尖。
“心甘情愿?以势压人她又能说不情愿吗?”
“戏子低贱?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都说戏曲是风雅事,观赏戏曲的人被视为雅人,但做这风雅事为什麽会被视为低贱?”
“隻是因为唱戏的无权,看戏的有权罢瞭,既如此,雅的到底是戏还是权?”
少女清凌凌的双眼直视著他,嗓音清冽言语犀利。
福康安是向来说不过她的,而且他虽然将这种贵贱之分看作自然之事,不把地位低于他的当做人看,可以随意打杀折辱。
可和南兰相处数年,他也颇受她影响,内心其实也不是不隐隐明白或许她那些违背他自小成长环境裡的认知的道理才是对的。
福康安已经想要像以往一样想要率先服软。
尤其是这时南兰突然轻轻柔柔地笑瞭,光线昏暗的马车裡这嫣然一笑仍如皎皎明月清辉般,光豔耀目,又像一朵柔软轻薄的云。
可她的话却不那麽动听瞭。
“我也是登台唱戏的戏子,富察少爷怎麽还和我这低贱的人坐在一起?我要不要也和她一样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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