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怕,警惕的望着他,什么都不敢说。
他见她冻得瑟瑟发抖,便脱下身上的披风将她裹住,抱在怀里。
他的声音平稳有力,在绝望中给了她莫大的安慰,同时也给了她活下去的目的,他说:“你的父亲,是个正直的人,他从未受贿,也从未通敌!
他同前太子、先帝一样,都是被当今皇帝和司徒杜衡等人谋害,你可想报仇?”
她当然想!
她此生都不会忘记,那日午时三刻,她藏身在人群中,是如何眼睁睁的看着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二哥、三姐、奶奶、大侄儿一家八口人人头落地。
七年前的那天,她一滴泪也不曾留,只是那巨大的锥心之痛,化作千片万片,深深的刻进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从此——密不可分!
“想!”
她几乎没有犹豫的说出了这个字,幼小的眸中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坚韧。
文濯摸摸她的头:“好,从今以后你就叫文君,我就是你的义父文濯。”
文君水晶葡萄般的双眸看着文濯,伸手摸摸他的眉毛、又摸摸他的下巴,这个人,与她的父亲半分也不像。
于是,小小年纪,她便冷言质疑道:“你这么年轻,如何做我的父亲?”
文濯唇角挂上一丝笑意:“胆子倒是不小。
你多大?”
“刚过十一岁。”
“我二十一岁,大你十岁,做你义父足够了。”
那便是文君与文濯的初次相遇,随后六年,他将她送去姑苏常太息老先生处受教,每隔半年来看她一次。
渐渐的,文君年岁大了,晓得了每次他快来时,她为何那般期待,也晓得了见不到他的时日里,为何心中日日都是他的脸庞。
好不容易等到他将她接回了昭阳,得以日日相见,可他却将她的画像送去了宫中。
文君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亦深知他此生的心愿。
她和他注定密不可分,她要报的仇,也是他要实现的心愿,所以她必须入宫。
只是,他和她也注定只能是这名义上的父女,他是个心怀天下的峥嵘男儿,心中不会有她的位置。
甚至,作为他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他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会给与她。
有些情,连埋在心底都不合适,它根本就不该存在。
如此想着,文君原本冷硬的心,便更硬了一分,只有这样,她便不会晓得什么叫痛。
文君站起身,神色淡漠,她一如往常的吩咐道:“我困了,歇息吧。”
素娥扶着文君,往内室走去。
曳地裙下慢而娇软的步子恍如生莲,使她本来纤细的身子显得更加柔弱。
就这样步步虚晃,她的身影,渐渐入了那烛光照不到的黑暗之所……
随后几日,文君为卢若英择了一处位于东郊的静闲园,又着人细致的收拾了一番。
七日后,陆离护送卢若英住进了城郊的静闲园内。
这日午后,阳光晴好,文君捧了一本书,垫了软垫坐在廊下晒日头,陆离和素娥侍奉在侧。
花园中的柳条新发了嫩芽,假山周围那一圃枯黄的草地上,隐约也可见得一些新绿,无边光景一时新,文君心下开阔了不少,她想了想,对陆离吩咐道:
“你去找张夫人领了对牌支些银子,然后交给百芳苑,叫他们仔细打点着,去京兆尹[注2]府周围放个消息,就说东街静闲园内住着一位才子,胆识、谋略过人。
然后再去告诉卢若英,如果有人求见,一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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