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市民人人探头看热闹,陈纵也转头看去,那辆奥迪在她小区门口等放行时,不知想起什么,倏地掉转回头,往生腌店铺来势汹汹。
车很随意地泊在路边,驾驶室下来个踩高跟的妙龄精致淑女,唯一美中不足是两双眼肿得像核桃。
陈纵仍坐在塑料凳上发愣,那位淑女竟径直朝她走了过来,街头市民觉察好戏来临,纷纷举起手机对准二位。
面前人哑声叫嚷:“陈纵,你有手有嘴,有什么不方便接电话的?”
陈纵看她半晌,镜框后的眼神渐渐聚焦,认出她是张雅骢。
这才笑着开口,“出来吃宵夜,手机忘在家里。”
张雅骢急火攻心,忽然间上前两步。
陈纵生怕她出其不意,从爱马仕包包里掏出把菜刀来砍人,顷刻退出两步,其反应之迅捷混似只兔子。
张雅骢高度近视,哭到戴不上隐形眼镜,戴框架又嫌不好看。
看不清她,又追不上,眼神虚焦了半天,方才对上陈纵,开口质问,“我爸爸做错事情,我又有多大错?你这样对我公平吗!”
陈纵这会儿不打算讲道理,“我做什么,都是你应得的。”
张雅骢气愤不已,抓住她肩膀推攘了她几下,“我应得什么,我应得什么?”
陈纵也不甘示弱,下了重手,险些将她攘隔壁桌上。
不等她站稳,高她一截,气势逼人地讲:“无数个日夜,你晒名车晒名包,晒环游世界。
而我龟缩在刚浇了猪粪的农田里吃着泡过头几小时的白象方便面,心里想着怎么能再多抠出一万块钱买农家肥,是要猪粪,兔粪还是马粪,究竟哪一种来混合草木灰可以多覆盖几平米农田。”
讲着讲着,陈纵眼泪滚落,自己都莫名其妙。
围观看客也觉得诧异。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怎么就能有如此血海深仇,能使漂漂亮亮两个女孩子在街头闹到形象全无的地步?再如何,却也还是小姑娘,分明在据理力争,到后来两个人都在哭。
……
一个讲,“你哭什么?你来这儿跟我哭有什么用,不如好好劝劝你爸爸写封道歉声明,再将这些年的作孽钱一笔笔补偿给受害者家属。”
另一个带着哭腔,“你不是也在哭?”
那个就说,“你搞清楚些,我这是大仇得报的喜悦泪水。”
另一个哭得就更狠了。
她无可辩驳,又混乱非常,此刻自己也想不明白自己要干什么,未来又终究想要什么。
世间事实在太错综复杂,她长久地呆在象牙塔里,往往爸爸和教授的旨意便是圣旨。
近日离开象牙塔,只剩下爸爸,可惜爸爸终究算不上明灯。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讲出一句匪夷所思,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话:“……我爸爸很喜欢阿歧,你不能这么做。”
陈纵忽然就笑了,啼笑皆非那种。
张园再有钱,到底还是个中产。
凭他清清白白的女儿套牢到嘴的金龟婿,实现阶层跨越,就能解决根本的问题。
到时候,道歉,还钱,洗清案底,不都是小事?
“他一个大活人,管他喜欢谁?他要喜欢我,也是因为我比你值得,”
陈纵故意刺激她,“我值得这世上一切偏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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