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是,一直远任在外的谭亦也在年底被调回京城。
“谭参赞这次又助连大将军打了胜仗,怎么也不去向太后讨个赏?”
皇宫之外打了碰面,水沁泠便笑吟吟地迎上去,“回来大半个月了,这京城的天气可还习惯?”
“水土不服这种毛病可从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谭亦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在水沁泠面前从来不用顾及官位之别,向来是以朋友间的口吻,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倒是你,伤还没养好便急着要来上朝了?”
“再在床上躺下去,不残废也该躺成残废了。”
水沁泠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一面从夹袄的内袋里摸出一个黄皮纸包,递了一块红豆馅儿的酥饼过去,“吃不吃?还热着呢。”
谭亦稀奇地瞧着她,“你竟带着这东西上朝?!”
水沁泠垂眸一笑,兀自道了句:“这余生,我要对自己好一些,不能再亏待自己了。”
转眼正要继续同谭亦说些什么,便只觉得右耳被旁人一拧——
“哦、呀,人赃并获,果然吃了糖。”
水沁泠脸上的笑容一僵。
这是老天给她开的玩笑么?她借养伤故意赖家两个多月,便是因为不想早一点入朝看见他,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迈出丞相府,怎料竟在皇宫外碰见他?
“修大人。”
无论心里再怎样排斥,水沁泠脸上还是堆出讨巧的笑意,同时又往谭亦身边靠近了些许,“好久不见。”
修屏遥怎会瞧不出她故意的疏远?他松开手轻轻一笑,“好久不见,好生想念呢。”
他还是像从前那样,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与人谈笑风生,说着暧昧不明的话。
但那一瞬,水沁泠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分外陌生,像是今生第一次认识他——“修大人为国操劳,愈见消瘦了。”
她声线平平,说的却是大实话。
两个月未见,修屏遥竟比之前清瘦许多,细看之下连那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可是生了什么病?
他生不生病,需她操什么心?水沁泠在心底嗤笑一声,摸摸自己的脸颊。
相比之下,自己的脸颊却丰润不少,这两个月来不仅有太医悉心照料,太后还特意请来御膳房的厨子给她安排一日三膳,外加糕饼甜点不断,她吃不胖才怪。
修屏遥哈哈一笑,“可不是应了古人那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呢。”
水沁泠闻言便也笑了,“那么修大人真该去悬崖摔一回呐!”
她将双手拢进衣袖子里,好兴致地抬头看看蓝天看看白云,看着这个季节里柳条抽芽春花烂漫,也跟着笑弯了眼儿,“瞧我上辈子摔过一回,把脑子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全摔没了,反而清爽。
你也知我的记性原本就不好,这一摔就更加稀里糊涂了,记得一个人的脸却记不得他曾做过的事,连诗经里面那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都不会背了,不过浑身轻松,自然胃口大好,心情更好,哈哈……”
修屏遥的身体微微一颤,哑然失笑道:“我倒真希望,那次摔悬崖的人是我自己。”
水沁泠依旧是没心没肺地笑着,“事情都过去了。”
所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是啊,都过去了……”
修屏遥低声重复了遍,无意间看见水沁泠发顶心的一道寸长的疤痕,她也不遮不掩,任那白生生的一块突兀长在那里,他心里面一骇,“你的头发……”
“哦,这里啊,大夫说再也长不出头发来了。”
水沁泠说得轻描淡写。
修屏遥心里骤然一阵遽痛,那块头皮被生生撕扯掉的一瞬,究竟该是怎样的痛苦?她的心里是否也会空白这一块?明明是这样令人心惊的伤疤,她却毫不遮拦,更像是故意让它给别人瞧见——“就不能……遮一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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