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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让阿父忧心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俯身把赵元抱了起来,“你还未长成呢,阿奴。”
赵元用力抱住赵谌的脖子,双腿盘着他爹的腰,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趴在他爹身上。
这姿势他从小做到大,唯一不同就是随着腿的长度增加,做的更加顺畅。
他习惯性地挨着赵谌的颈子嗅了嗅,许是熏衣的松香,又或是澡豆干净的味道,偶尔混了点淡淡的汗气……让他感觉自己很安全,就像他每天睡觉捻的衣襟带子,从他还是个吃奶的小娃娃时就能分辨出来的熟悉气息,而且他爹肩膀胸膛结实又宽厚,无论他长多高多重,他爹都能把他稳稳地抱起来。
不知不觉泪水就收了,委屈也没了。
“这么大了,还跟阿父撒娇!”
赵谌声音低沉平稳,眼里的笑意却浓得快要溢出,大掌托着儿子的小屁股走到木桶旁,顺手拍了拍。
唉,也就屁股上还有点肉。
父子俩儿泡进热水里,气氛重新变得和缓起来。
赵爹像赵元小时候那样给他搓背,他看着儿子单薄的脊背,突然发现儿子后脖子那里有条细细的血痕,便用手指蹭了一下。
“嘶——”
赵元缩了一下脖子,叫道:“疼疼疼,阿父你别碰啊!”
赵谌眉头皱了起来:“怎么叫人伤到这处?”
手下力道却不由自主地变得轻柔起来,小心地洗去伤口周遭的血痂。
赵元背对他爹,脸上仍然露出一丝心虚的腆笑:“就是,就是给犬戎那马刀刀锋划过一下,我看得清楚,避的时候被甲衣格了一下,没弯下去腰……”
说到这个他就有些气,转身抱怨,“阿父,我老早就跟你说了,咱这种一大坨的胸甲不行!
灵活性完全不够格,我稍稍想躬一下背弯一下腰都不行,动作再慢些我就被人家砍首啦!”
“闭嘴!”
赵谌最听不得这种话,闻言斥道,“胡说甚么!”
赵元吓了一下,瞅着他嘀咕:“……就说说么,起码不得削层皮下来——”
再看他爹脸漆黑漆黑的,嘴角绷得跟条线似的,忙闭紧嘴巴,不敢再多说。
赵谌缓了缓怒气,淡淡道:“你说得为父难道不知?但若要更换甲衣,全军二十几万人,岂是一笔小数目?从去岁入秋到今春陆陆续续几十场仗,军饷本就吃紧,再禁不起折腾。”
“我没说要更换啊,”
赵元在水里坐直了,一副精打细算的模样跟赵谌掰手指,“阿父你看嘛,咱们不要打新的,只把那旧的胸甲重新锻造,也就费些人工钱罢了。
等草都长出来犬戎都退回去了,咱们一拨一拨的更换,既不耽误边防,也能慢慢把旧胸甲换掉。”
赵谌沉吟片刻,点点头:“此法可行,待为父与魏宏等人商议再定。”
这话说出来,便是七八分能通过了。
赵元松了口气,又转过去把小背露出来:“阿父你继续给我擦啊,就那儿,那儿还有点痒痒……”
还指手画脚起来了!
赵谌摇摇头,拿起巾子给他擦洗。
他心里一时之间有些复杂。
作为一个父亲,他不但没能让阿奴过得锦衣玉食,反而带他来了这边关,每年有四五个月都处于严寒中,雨季能一连十来天下暴雨,到了旱季可能几天都不能洗一回澡,更不用说犬戎一来犯,他就要带兵打仗,生死未知。
阿奴还没进军营里头的那两年,每到战事频繁的时候,都会在将军府前的石阶上等着他回去。
有几回他受伤被抬回来,甲逊带着阿奴到军营里,他醒过来就看见阿奴惊惶无助的小脸,心都要碎了,愧疚地难以出声去唤阿奴。
作为父亲他做得并不好,可是阿奴还是像勃勃生机的杨树,在西关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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