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谌却摇摇头,示意她无须再言。
他再次吃起饭,粥水已凉,他并不在意,立秋跪坐在一旁兀自发呆,也想不起叫厨房再上热的来。
赵谌在想昨日乙簇跟他说的事情。
比起立秋从他这里得知的,他听到的却更多。
譬如虞氏为何执意想与他中军府联姻,还有当初范氏父母的事情。
当年范氏父亲范阳管嫡支庶务,颇有能力,一年大雪本不欲出行查账,虞氏因在商队投了钱,便撺掇范阳,结果范阳并商队在南望山隘遭了崩雪,没一个活着回来。
范阳妻卢氏突逢噩耗,第二天就投了缳。
范阳和宗子范凛乃是一母同胞亲兄弟,虞氏确是清白的,因为范阳死了于她并无好处,但因她的撺掇出行却辩无可辩。
可想而知,若范玉知晓,不能不恨她,何况后来又是虞氏说动范凛将她送入宫中。
只怕虞氏心里也是心虚,留着范玉在家中无异于时时提醒她二房为何没了传承。
这么一来,即便范氏嫁入了中军府,得了一门不错的姻缘,对虞氏来说意义也不大,所以她才心心念念要塞一个真正能和她齐心的范家女进来。
更重要的是,今年可能往西北出征的消息,赵谌讽刺一笑,约莫让虞氏觉得,万一他回不来,那比起范氏,阿奴只怕在府中更有地位。
‘三公打算腊祭后第二日向国君进言,推举您领兵。
’
赵谌回忆乙簇带回来的上书摹本,那上面一字一句都清晰在目。
他身为三军统帅,如今不过挂名,城郊大营十万人马听着虽多,不及北大营和西北大营加起来四十几万的兵力。
原本手中兵符可调遣上中下三军兵马,如今兵符在国君手中,若出征西北,或可趁此良机壮大部曲,在军中造势,掌握实权……
“郎君……”
立秋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他一惊。
赵谌低头一看,碗中的粥水已经没有了,自己毫无所觉。
他放下筷子,心头却是一震。
自己恪守本分数年,如今竟动了屯私兵的念头吗?
“郎君,您在想什么哪?”
立秋见他失态,担忧地问道。
赵谌摆摆手,比起这种心思,让他更吃惊的是,自己竟丝毫没有愧疚和动摇。
许是从今年开始,国君种种不耐的举动,让他对阿奴一日担心甚过一日,总有种朝不保夕的感觉……阿奴对国君而言,似乎已经不仅仅是胪拓的儿子,一个区区小儿,而是代表了胪氏一族死而复苏的一丝火苗,是对他掌控至高君权的一堵高墙的残影,哪怕推倒了墙,连一块余下的砖石,也无法容忍。
“范氏那边,无论你如何去想,切记她还是你的主母,该你做的,不要怠慢。”
他起身朝内室走去,并不去看立秋隐忍的表情。
木樨园里虽然没有设火炕,但内室仍然布置得十分暖和。
墙上挂了厚实的壁毯,地上一层毛毡一层羊毛的地衣,床榻四周垂着厚实的床幔,隔挡了凉气,赵元睡在今冬新制的棉被里,四仰八叉,连铜婆子都踢到了拐角。
赵谌把床幔挂起,坐在榻边摸了摸儿子的肚皮。
这段时间又是受伤又是生病,连原本圆嘟嘟的小肚子都瘪了不少,让他摸着很是心疼。
特别是这两天,自从知晓无缘见面的弟弟下葬,阿奴的情绪就一直低落,饭也没吃多少,晚上觉也睡得不踏实,往往到了早上才能睡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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