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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生死之搏,赌注从来都是自己的性命,而那次的犹豫搏的却是黄翎羽的遭遇。
当时还是意气风发,以为事事尽在掌握之中,哪知转眼之后,已是无法可悔。
最终,他还是咬了唇,伸手抚上最不敢正视的两处伤口,感受那下面缺少的部分,以及伤处收口而留下的凹凸不平的皱折。
就在他的手掌盖上黄翎羽的膝盖之际,本来已经熟睡的人猛然剧震。
仿佛那日的恶梦重演一般,他用力地抓上慕容泊涯的手,要把它们赶开。
但是也就在神志清醒的一刹那,黄翎羽察觉到了周身温凉干净的水和身后紧贴的体温,覆在膝上的那双手并不是当日冰凉尖利的,反而是炽热宽阔的。
他于是有些疑惑地抬头,于是看见了慕容泊涯深得不见底的双眸,因为水汽的关系,显得有些湿润朦胧。
也就在双眸对接的这一刹那,慕容泊涯也看清楚了黄翎羽。
那张终于清洗干净的脸庞被摧残得只剩薄薄的一层皮肉,所以深深嵌着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大而漆黑。
此刻,那双深瞳里满是噩梦初醒的神色,有着痛楚动摇,其中有着惊恐惧怕,但都终于随着清醒被压抑了下去。
慕容泊涯更觉有些了解了他,原来他不是不怕,而是因为理智太过强大;原来他不是不痛,而是因为知道喊痛也毫无助益。
这样的人,或许深埋在内心的苦楚更是常人无法想象也无法接触到的。
他再也无法压抑酸痛难受的感情,低下头去吻住了黄翎羽的额。
慕容泊涯正是情难自禁,哪知道黄翎羽清明的眼眸复又平和朦胧起来,他不安地甩了甩头,低低地喃道:“非璜,别闹……”
慕容泊涯立时惊起,刚才的轻吻仿如一场梦境,梦中心潮澎湃,世间只有他和黄翎羽二人;而今醒转,夏蝉仍在嘹鸣,微风仍在吹拂,一切雁过无痕。
真是醒者有意,而睡者无心。
若果阎非璜仍在世,或许一切都能皆大欢喜。
他心中失落,想想也就暗笑自己人心不足蛇吞象。
原先只是想要接得黄翎羽归来,现在却又想要得到更多。
其实将黄翎羽放在心中是他自己的决定,也没有谁来逼他迫他;相同的,黄翎羽将何人置于心底,原也不是他能管该管的事情。
想到此处,虽然还是有些灰头丧气,但也释然许多,将黄翎羽挪出浴桶,快手快脚地擦干净,然后穿上一层长衣。
入手处全是骨肉如柴,其中辛酸自也不提。
一直到慕容泊涯将他搬回厢房卧好,然后又离了开去,黄翎羽才又睁开眼睛。
那其中分分明明,哪有半点睡意,适才他其实是被慕容泊涯的举动惊得十分清醒的,不过情急下又含混过去而已。
有一个人进了厢房外的花厅,和慕容泊涯交换了两句话后,就一同出去了。
慕容泊涯声音放得极低,那脚步衣动的声响也压得几不可闻。
这也算是一种体贴的表现吧。
黄翎羽渐觉疲累得连呼吸也缓了下来。
心底深处被强自压抑冰封的一个角落,正在瓦解崩塌。
覆水难收,过去的事不会有翻盘的机会,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复生,就这么在逃避中存活下去已经成了生活本身的重担。
已经一无所有的此刻,他的意志其实更要软弱卑微。
所以他如今很需要有什么人或事作为精神的寄托,甚或是主宰。
真是可怜,竟然沦落到要找人充作阎非璜的替身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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