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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沸渐渐平息,秦开、范炎青已是满心宽慰,正当不自禁地对视而笑,却又听杞昭道,“于周天子羲宗眼中,自然该是天下重於一人;可对那孤宫中的八岁稚儿而言,从来都是一人重於天下……”
白袍少年掉过头去,凝目直视身前的一双少年,竟以央求之态凄然笑道,“你二人可容朕再做这一时片刻的杞昭,往那山中寻一寻……”
原来这癫狂是入了骨的,明知执着之苦,奈何放不下。
青青峦山之上,莽莽草木之后,自打少年天子伫立于江边,便有一人始终俯目遥望着他。
那男子静立相视良久,摇头认输似地笑了笑。
轻咳几声,侧身对身畔一老汉道,“周棣,入夜之后便掌个灯罢。”
一如当初那个尚且稚嫩的天子循着情人的声音生生爬上了绝壁,即将回京的少年羲宗皇帝终究在似旗幡遮掩的满山绿幕之中,望见了一簇为他指路的灯火。
待自草秽丛生的小道没入密林深处,循着那簇灯火,竟瞧见了一座孤冢、一间木屋。
目及之处轻烟迷离,花草开得极好,更有一道泻自天河的银带落于孤冢周围,蜿蜒如龙,光曜如昼。
哪里有什么遍野的狼畜,难料的凶险,只怕能与这冢中主人相伴而居,便似伴了神仙,百病全消也未尝不可。
颤手摸向木扉,杞昭欲扣又倏尔胆怯,但恐这一扣就扣醒了这一枕他不愿醒的梦。
门内男子轻声咳毕,笑问道:“来者何人?”
周身轻颤,两片抖动着的薄唇启了又阖,阖了又启,良久他才似自梦寐中醒来,仍然满面恍惚地答曰:“……杞昭。”
屋里的男子又含笑问道:“不是龙椅之上任其生杀予夺的天子?”
“……只是杞昭。”
“不是耽溺于‘情’诸行昏暴不端的国君?”
再抑不住的委屈、酸楚、欣慰、狂喜……一并涌起心间,两行清泪早已迷蒙了视线,“还是杞昭……”
第91章盈盈红粉紫薇郎(下)
若非浚王素有贤名而蜀地百姓誓死相随,简寿这仗怕是已然输了。
少年天子深知乱世之中,民心之重尤胜战卒。
只趁浚王大军败退蜀地之时,令上官洵操笔起草了一纸檄文,只将他做过的恶、欺过的名,一一鼓鞭挞来。
虽说通篇行文吊诡,不蔓不枝,偏又文辞平易温润,章句铿锵顿挫,便是不通文的百姓读来也觉上口,端的不愧是大周第一学儒。
人心总是一划如此,蜀地民安物阜之时倒还好,一旦陷入兵困民疲的僵局,这纸檄文便似突隙之烟、蝼蚁之穴,足以平地风起,掀动轩然大波。
鲁立达独木难支犹在苦撑,简寿早无闲心再乔装扮戏,唯是唐峤里外张罗,既要谋兵事,又要抚民心。
只记得母亲故去时留给自己的一句话,若未嗅过桃花香,哪算识得冬去春来。
他成人之后,自个儿给这话又加一个注释:若做不得人上人,便算不得活过。
欲向察可古搬讨救兵,唐峤携着厚礼与浚王手书,一路轻装简从驭马如飞,一刻不怠地奔北而去。
虽不及好好赏看沿途的岌岌石山,翳翳草原,倒也承认别有一派风情蕴藏于这苍莽千里的瘦瘠之中。
往日里与漠北勾连,只靠早年出使漠北忽而杳无音讯的萧乾在二者间调停周旋。
而今其兄长萧坚被囚京城,陇右之地已尽数被少年天子收入囊中,他本也一意进言南侵,可一者,各部族族长对这并无必胜把握之仗意见相左,屡起纷争;再者,察可古自娶了苑雅为后,大有昔日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的伉俪情深,这铁汉雄心竟日趋一日地消解于温柔乡里。
唐峤自萧乾处细细探清了察可古的脾性,便由他荐举,前往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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