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扯去红绸,害怕红绸之后,非是湛蓝晴空,而是一道挥之不去的身影。
“怎么不说话?”
她起了玩心,端着油灯推到他眼前左右摇晃。
——可他为何要怕?他磊磊落落。
于是抬手,狠狠扯下那匹红绸。
油灯骤然被他拂落。
灯油滚上被褥,火苗落下,将灯油全数引燃。
锦被之上,焚起大火。
骤然生变,她慌忙起身后退,次狐刚刚沏好茶水奉来,见被褥烧起,忙将一壶茶水泼出,却是杯水车薪,火势只弱了瞬间,就又熊熊燃起。
怎么会。
——他分明心怀坦荡,毫无畏惧,将那红绸尽数扯落。
眼前却是红光更盛。
——或许未完。
他凝眉探手,要再去撕扯。
眼看他要将手掌伸入火中,她急道:“笨家伙,那是火。”
次狐抛下茶具,匆忙将被褥扯开,丢到一旁,撞翻屏风。
锦被覆压富贵花开,火焰如花盛绽,熊熊燃烧,将被褥寸寸吞噬,升起滚滚浓烟。
仆役后知后觉涌上前来试图踩灭火焰。
红光渐消。
——再无红绸遮目。
他轻笑一声,随即欢快长笑。
她气鼓鼓坐回床畔,见到他笑起,莫名又有几分恼道:“你笑什么?”
笑容转瞬凝滞。
——红纱飘落,水雾之下,是道曼妙丽影。
他逃不掉。
——玉宫。
棺材。
金笼。
银链。
镣铐。
——红绸。
更漏停滞在这一刹那。
是窒息,犹如溺入深海,四面八方、无穷无尽的海水将他吞食淹没。
他耗尽力气,向上向下向左向右,永永远远找不到生路。
遂泄了力。
没有回应,她凝神去看:“张湍?”
丫鬟送来崭新被褥,次狐将被子铺展开来,盖在张湍身上。
他没有一丝一毫动静,仿佛时间在他身上静止,日月不再交换,四季不再更替。
“传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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