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御还是上道,他主动接道:“他乡遇故知吧。”
“说得好,他乡遇故知!”
程孟维当即端起杯盏又要劝酒。
几位监司官共饮了,下首偏座的小官们亦陪饮,谢怀御不动声色地将酒杯偏过一些,若无其事倒了大半,眼角余光瞧瞧瞥向席尾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沈构于席尾的觥筹交错中也未免太显眼,方才共贺时就一脸不耐,敷衍得酒杯都未曾沾口,同僚都饮尽了,便混在其中,重重地将小盏置在桌角。
幸而此席不论公事,他邻座的人已闹哄哄推杯换盏好几轮,眼见又到了推心置腹的时节,赵构委顿地往桌子上一趴,恰巧碰着那桌沿的小盏,邀月酿撒了出去,酒杯与地面敲击几声,不甚悦耳。
沈构摇摇晃晃地起身,向周遭抱拳,他尚未开口,已听到有人大着舌头对他说:“沈兄你这酒量真是差劲,自来滇远路起就未变过,那谁,谁来着,唉,不管他,原先也跟你似的一碰就倒,现下都能跟我拼上一拼了。”
沈构充满歉意道:“实在抱歉,我......”
他话未说完,又被人打断了,那人道:“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的酒量是吧,我......”
他们争执起来,似乎无人在意沈构的回话,他悄悄拉开椅子,脚步虚浮地绕过了屏风,靠着阶侧扶手,一步一步蹭了下去。
楼上酒酣耳热,沈构装得心烦意乱,他下了几层楼,向侍女讨了盆凉水净面,才长舒一口气,大步离开了。
如若不装醉,被那些人瞧见,指不定又要在背后编排什么“催命一样”
的鬼话。
他虽不在意,但总不能带着一干厢军跟自己一道受排挤——本来处境就已经够艰难了。
程孟维更衣回来,还是注意到了那张不知何时空出的席位,他回想一下所属何人,毫不意外地撇撇嘴,不屑道:“劳碌命。”
他怕败了谢怀御心情,思量过后也不声张,仍回了他的主陪位,继续天南海北地扯着见闻轶事。
这场接风宴喝得个个烂醉如泥,还是谢怀御大发善心,到了楼外叫那些外头候着的小厮上去,认领他们家的主子。
而后谢怀御便毫无负担地上了送他们来时的程家马车,与杨观一道扬长而去了。
朱明晚天,顾兔蟾宫。
琼瑶落了人间碎影,惊起摇枝乌鹊。
及至人定,今日事才大略算毕了。
谢怀御走在廊上,夜凉风过,带起一池荷香,身后杨观手上的灯笼也跟着晃了晃。
谢怀御转过头来,哦——还有一桩事未毕。
这杨观对他实在是过于友善了,甚至有时显得谦卑。
谢怀御本想摆摆谱,最好能给个下马威,方便他日后行事不受打扰,如今看来,他对杨观实在是盛气凌人不起来。
倘若萧寻章知道,大概会不高兴吧,谢怀御心想。
他垂眸看着灯笼,对杨观说:“做什么不让下人提着?”
杨观说:“从前在宫中做习惯了,小谢大人可是觉得灯光太亮了?”
说着,就要去拨弄上面的灯盘。
谢怀御未置可否,待他自己调完了,便转过身继续向前走着。
他说:“你既是服侍过贵人的,那程孟维的问题,怎么还看不出来呢?”
“这会儿是瞧出来了,开宴时那程孟维的衣衫上绣的还是含苞待放,半途离席更了衣回来,便已是娇艳欲滴了,只是不知后头还有没有月坠花折?”
这话听着像在讥诮,只是杨观语气平平的,让谢怀御几乎以为是错觉。
“残花败柳不吉利,他们大抵是不会纹的。”
谢怀御说:“只是你还漏了一条,含苞待放前须得枝头吐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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