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倏地站起身来,指着玉衡的额头厉声痛斥。
“好大的胆子!
莫要以为你服侍了皇上这么多年,便可以对主子不敬!”
她扬声喊道:“卫兵!
卫兵!
来给我把这老贱人拖出去!”
玉衡愕然捂着面颊,呆楞地望着海市。
卫兵远远听见喧闹,匆匆赶来,正赶上斛珠夫人大发雷霆,鲛人死死抱住夫人的手臂,不住摇头落泪。
“明日要出海送神,不可妄破杀戒,真是太便宜了你!”
年轻的夫人盛怒之下摔碎了桌上的茶盏,恨恨道:“你们把她拖出去给我好生看管,明日决不许放她上船,待我送神回来,再慢慢收拾这张老皮!”
玉衡怔怔看着那张决绝而美丽的、孩子似的脸孔,猛然闭上了双眼,老泪纵横,顺从地让卫兵将自己架了出去。
最后一名卫兵恭谨地为海市掩上房门。
琅缳依然跪在床边,紧抱住海市的手臂,哀恳地摇晃着她,海市却阖着眼,久久不答她,终于勉力支撑着自己,坐倒在琅缳怀里。
“好险……那茶……幸亏玉姑不曾喝。”
海市的声音越来越低。
任凭琅缳如何急切地掉着泪摇撼她的肩,她也不曾再回答过。
禁城极顶。
紫宸殿的重檐庑殿顶上风势浩大,并肩站立其上的二人衣袂飘舞,直欲飞去。
街衢纵横如棋盘,屋宇如豆,广袤帝都尽收眼底,直到视线为柱天山脉所遮挡。
“鉴明,解开那个延命之约吧。
事到如今你再不允,也不过让我多半天寿命,白赔上你自己,并无意义。”
帝旭俯瞰着开平门外,二万叛军蠕蠕如蚁,拥着十数辆铁角冲城战车,叫嚣喧哗着向开平门撞击过来。
方诸沉默有顷,忽然开口道:“旭哥,我明白了。
那时侯你说的话。”
“什么?”
帝旭不曾转过脸去,依然直视前方。
“那天,我们就坐在这儿,躲在吞脊兽和鸱吻后面偷看牡丹出嫁,你说你最喜欢呆在这儿无所事事,看着下面,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鸟。”
方诸眼里有着温暖的笑意。
“倘若我们不是生在这里……”
帝旭昂然仰头望天,嗅知血气的尸鹫已然远远盘旋,伺机待下。
他浅淡一笑,不再言语。
方诸笑道:“旭哥,还有时间下一盘棋。”
帝旭环顾脚下帝都,片刻,道:“走罢。”
金城宫内,宫人已逃避一空,箱匮倾倒,整匹的金翠绸缎堆积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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