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东拼西凑,所有的亲戚处都借遍了,却还是凑不足这两千元。
大姨、小叔,可都是工作体面的城里人。
大姨当年嫁给了国企的大工程师,她自己也在镇政府上班。
小叔是恢复高考那年考上的第一批大学生,z大的高材生,要不是奶奶以死相逼让他回到海县上班,他可能就留在省城的省政府了。
但即便回来,他也是县人民医院的高级电力工程师。
两个舅舅,家庭倒是一般,能借出多少钱不清楚,但两个舅妈比较吝啬,钱财上比较看重。
但现在当家作主的是外公,外公做了那么久的中医,应该存下了不少积蓄。
只是爸妈的性子,外公那边只怕会是他们最后一个开口的对象。
算算时间,爸妈应该要去小叔家借钱了。
像是印证了这个猜测,门外断断续续传来一个很轻的声音:“趁着珍宝还没有醒,我们先去问问你弟弟,当年要不是我们……他应该能借。”
门外再没有声音,我却将拳头紧紧握住抵在嘴边,爸妈这一去只怕什么也借不来。
虽然不清楚借钱的经过,但是自那次回来,爸妈却闭口不谈借钱的经过,也是从那天后,我就从住院部出院了,然后就没然后了。
想着这事,有些累,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后却已经在爸爸的背上了,前世的一切还在延续,自己果然还是被强制出院了。
趴在爸爸宽阔的背上,闻着爸爸微带有点烟草味的味道,我又有了哭的冲动。
那年,真的苦了爸爸,每天都背着我早晚去医院报到,有时候半夜疼得撕心裂肺,爸爸都毫无怨言地背起敲开医院的大门。
一直以来,都觉着爸爸并不爱我,重男轻女,眼里只有儿子。
为了给弟弟上学,我从15岁开始就去南方糊纸片,一天只能挣十元,却能高兴好久。
早忘了曾经爸爸为了我,也是这般咬紧牙关,每天背着抱着,只为了能够挽回女儿的一双眼睛,不要失明。
人就是这样容易遗忘,当事情重新来过,才知道自己失去了太多。
“爸爸……”
我浅浅地喊着,心里一阵阵荡过丝丝温馨,趴在爸爸的肩膀上,贪婪地呼吸着爸爸的味道。
爸爸停了下来,问:“怎么了,珍宝?是不是眼睛又疼了?”
语气中透着小心翼翼。
真想说,回来真好,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没什么,就是想问妈妈去哪了?”
爸爸笑说:“你妈去打听哪有母乳了,听说母乳对眼睛有好处,你妈去问人讨点,听说外婆也一起过去了。”
一听这事,我才想起来,前世也有这个事。
那是外婆家的邻居媳妇生了女儿,正好有母乳,外婆和妈妈就过去讨了,给人家钱那家媳妇硬是不要,说能帮到一些尽量帮些。
那家媳妇我知道,很好的一个阿姨,听说她家女儿后来还考上大学了,只是我人在外面,很少见到。
这母乳滴眼睛,有润眼的功效,效果如何我也不清楚,这也算是一种偏方,也许我能在一周后眼睛完全好转,也跟这个有关吧?
“珍宝不怕,爸爸会想办法治好珍宝的眼睛,你一定要相信爸爸。
还有你外公,他是神医,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这话的时候,爸爸全身的肌肉紧绷,咬牙忍受着心里的痛楚。
我很想安慰爸爸,但话到嘴里,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能说,自己眼睛不会有事,奇迹会发生,一周后会完好无损?这话我说不出来,说出来会让人怀疑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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