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夜了。
侧了耳朵听着。
飘然远引的夜的微语,或从海上,或从空中,都可以听到。
什么事都可以有,什么事也都可以没有的夜,似意志又似运命的夜,这夜将永久的卷住自己了罢?他这样想,悚然的凝立在前楼(forecastle)上,连时刻的过去也忘记了。
正如在白昼,因时的进行而光明益增,在夜间,也因时的进行而黑暗益深。
四周更没有人气了。
船客们怎能在舱底里平安的睡着呢?因为今朝太阳上来了,明天太阳也将上来,有谁能够保证。
刚才看见太阳的沉没的人,便是见了太阳之死了。
虽是这样,他们却坦然。
他们究竟将自己的运命托付于什么呢?于神么,于佛么,于无知么?他们以为明天早晨这船是一定到函馆的罢。
连想都未必想,却比神们还要勇敢,安心着,一样的不作一声的睡着。
他这样的想,拂着为夜露所湿的肩头,回顾船桥这方面。
暗黑的中间,有一个不睡的人,立在那里。
这是船长。
那人移动他受了夜的渲染的朦胧的姿态,仰天运用着六分仪。
他被牵引了也仰视天空。
使人想到永远的那样的高,又觉得逼近眉宇的那样的低的夜的天空上,无数的星放着磷光,辽远的扩张着。
他又想起来了。
在大海中心漂流的小舟,由那些几千万里外的星引导前进。
人类之力将这卑贱的劳役吩咐给星了。
船长自信能以一个六分仪使役星辰。
于是对于几百,至少也是几十生命的责任,轻轻的搁在他肩上。
所有的船客完全信赖那宿在船长头里的数千年的人智的积蓄,并不抱些许的疑虑。
人类信赖自己的知识,这是人类的夸耀。
对于这个表示踌躇的我,正可以说是忧惧的懦夫了。
每半点钟,寂寞的钟声发响,若干的时光又过去了。
似乎船已经驶进暖潮了。
他不堪这无风的苦热,从船首走往船尾。
他便倚了在那里的手舵,立着观看。
拂拂的凉风掠了耳朵过去。
他细了眼,受这风凉的抚弄。
这样的,若干的时光过去了。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