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意,”
苏佑道,“卧室不要去。”
“哦。”
踢着拖鞋的“踏踏”
声又远了。
苏佑看着水流冲刷白瓷盘,眸色沉沉,心中温柔一片。
客厅厨房和客房都看过,储物间和衣帽间没什么意思,卧室不能进,卓静言直接就进了书房。
苏佑的书房是中式设计。
三面直到天花板的书架,一面是落地窗通向阳台,深色地毯踩上去软软的,桌椅一应都是原木颜色,墙角青花瓷缸里养着几枝绿萝,倒和她喜欢的风格很贴近。
走得近些,就看到桌头放着一方龙尾砚,砚中还有半截残墨,旁边铺开的宣纸上已有字迹——
“浮世惟高忱,平生有敞裘”
。
苏佑写得一手精妙行草,上次不过方寸的一张便笺便可窥见。
眼下这区区十字,也能被他写出唾玉钩银,舒朗通透的气韵来。
卓静言抚摸纸面,触感细腻,墨香掺杂着纸张和木头的味道,令人心绪平和。
越来越让人摸不清了啊,苏先生。
她想。
余光一瞟,又瞄到书橱中几个方形物件。
细细一看,是三五个木头相框,卓静言兴致勃勃凑过去。
一张是少年的苏佑,穿着一身黑色练功服,在把杆旁笔直站着,眉眼依旧漂亮,只是青涩稚嫩还未褪去。
一张是穿着白色长衫的苏佑,十八九岁的样子,作纳兰容若扮相,手持书卷倚在窗边,眼望远方,应该是《词话》时的剧照。
还有一张,一眼看去,人群熙攘间并没有苏佑身影,然而画面场景让她觉得熟悉至极。
那是伦敦的特拉法尔加广场,圣玛田教堂前。
她还记得广场上的鸽子,呼啦呼啦的一群又一群在喷泉水雾里穿行。
还有古旧的石阶,粗糙的,微凉的,坐在那里正好听得到教堂唱诗班的歌声,飘渺而遥远地横亘在记忆里。
她想起自己短暂停留过的地方,目光下意识地寻过去,便是一怔。
“原来——你也在那里。”
“看什么呢?”
书房门大开,苏佑还是屈指敲了敲,然后抬步入内。
卓静言正翻着桌上摊开的《东京梦华录》,见他进来就捧着书起身,让到一旁沙发上。
苏佑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托着个玻璃杯放到矮几上,在她对面沙发坐下,两腿闲闲一叠:“热牛奶,喝了。”
卓静言抬眼看看他,带着探究的意味。
苏佑也在看着她。
她有极黑的瞳仁,此刻里面燃着两簇小小的火苗,如同午夜十二点的一对星子,由极黑衬托出极耀眼的光。
他安然自若和她对视,等着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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