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袁安城是林柚的青梅竹马,在夏小橘心中,他俨然是上帝派来拯救世人的天使。
“他比我大两岁,我妈妈是他的小学班主任,他妈妈曾经教过我芭蕾。
我小时候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因为我妈总拿他作榜样来教育我。”
林柚轻快地笑,将童年往事娓娓道来。
袁安城生于文艺之家,自幼耳濡目染,师从省歌舞剧院国家一级钢琴演奏家,十一岁时已在全国钢琴九级考试中取得优秀,包揽市里形形色色少儿钢琴比赛的桂冠,举手投足间带着同龄孩子无法企及的优雅从容。
在他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父母离异。
林柚说,他母亲是自己至今见过最美的女人,年近不惑仍有少女般曼妙的身材。
一位旅居日本的华裔商人对她倾慕以久,而袁安城的父亲因为性格孤傲,在乐团中颇不得志,两相权衡之下,她抛夫弃子去了东瀛。
袁安城的父亲备受打击一蹶不振,家中日日灶冷茶凉,林柚的妈妈眼见袁安城日复一日的灰头土脸下去,心里颇不好受,借口要帮他补习功课,接袁安城到家里小住。
这一住,就是一年,直到他小学毕业。
和袁安城同一屋檐下的豆蔻岁月,是林柚一生难忘的明媚回忆。
“他爸爸那时候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家里都找不到几件像样的干净衣服,所以他来我家的那天,穿的是登台比赛用的演出服,白衬衫,西裤皮鞋。
放学后我妈带我俩回家,偏偏下雨了,我穿着新买的雨披和雨靴,哪里水多就去哪里踩,跑来跑去,在他的鞋面和裤脚溅了好多泥点。”
林柚咯咯地笑起来,“没想到吧,我小时候也挺淘气呢。”
林柚喜欢看袁安城练琴。
他修长整洁的手指在黑白色琴键间翻飞,流水一样的旋律倾泻下来。
“我总奇怪,为什么让我手忙脚乱的曲目他统统游刃有余?我甚至怀疑他有不止十个手指头。
有一次我考试没考好,回到家里躲在厨房生闷气。”
“为什么要躲到厨房里?”
夏小橘问。
“因为卧室变成他的专属琴房了呀。
他来拿水喝,看到我就说,给你弹个曲子吧,然后就去弹《献给爱丽丝》。”
“那不是洒水车之歌么?”
“对啊,我也这么说,每天大街上都能听到。
他说,那就换一个,贝多芬的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
“好长的名字啊!”
“就是《月光》,那篇课文你学过吧?盲女的。
去年夏天,他去音乐学院之前来我家辞行,吃了晚饭后又弹过一次,那天的月色特别好,我就静静地站在琴边,问他,去大学后认识好多新同学,会不会把我这个小妹忘了。
他抬头说,怎么会,我还记得你有一件鹅黄的雨衣,还有一双红雨鞋,在我脚上溅了好多泥点。”
夏小橘没听过《月光》,但林柚抱着膝,一脸神往。
最初的爱慕,或许就来自他坐在琴前随意扬手,旋律就开出一朵花儿的潇洒自如。
似乎重回那一夜,一抹银辉自窗口流泻而入,一漾一漾的三连音散开来,徐缓的慢板氤氲着淡蓝色的雾气。
纤丽的少女倚着琴,望着少年平和忘我的神色。
窗台上白色的茉莉花吐蕊含香,摇曳的树影抚过他俊秀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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