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上些过夜的茶水,加上赭石于墨,用排刷即刻着色,存放司录处的纸张都是用书卷所卷,不像折书轻易有折痕,这样做旧的成本便是更小。”
于参微皱眉,问出所惑,“可是,这些也只是你的猜测,纸张虽能仿旧,但切莫忘了盐行坊所记录的与司录处也是一样,并不能一口咬定就是假的。”
“仿旧的纸张与真正的纸张仍是有细微的差别,仿旧纸在指尖摩挲微硬,可另一个碰其易碎。”
谢愈身形微动,抬手示意他请。
于参就着他的话伸指,果不其然,左边那张已有裂痕。
“司录处与盐行坊你都试过了?”
谢愈点头,他撩袍坐下,“这做旧的方子我只听说过,未真正尝试过,也并不知两者到底有什么差别,直至今日一番亲历,我也才知晓。”
“这法子只对年岁尚久的纸张才有分辨的作用,而我将好摩挲过大豫十一与十二年的书卷,一个易碎,一个则未有什么。”
于参听此番话凝目,他盯着案前两张泛黄的纸张,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大豫十一年是真年份,而大豫十二是做旧?”
他喃喃道:“如若是这样,东都的盐税之变可是从右相刚下行的第二年,便有了差池。”
这样的结果,若是传至长安,不知会让宋绩江掀起多大的风雨,毕竟当年他的父亲可是极力反对,以至被贬出长安,横死在路途。
于参脑中忽而晃过临走前,薛海交咐自己的话,他的眸又上移。
便见谢愈径直对上他的眼,温声开口,“此事,于拾遗若是想替薛相瞒,也瞒不了。”
“作假之事于某还是有些分寸的。”
于参扯了下唇角,“谢给事倒也不必,这么快划清。”
谢愈倾身朝前,将杯盏掌在手心,“你也可稍安心,再如何,也多是东都官员钻政令的空子,于远在长安的右相而言,伤不了多少羽翼。”
“你还是未真正了解长安官场。”
于参垂眼合上瓷盖,轻巧掷下一句话来。
谢愈一笑,不作解释。
有些事与于参立场不同,便不能讲得太清,太明晰。
纵他知晓,也只能装不知。
于参岔开这个话题,接起谢愈先前的话,“如今既然知道司录处的文书作假,则说明官盐这些年的价格并不低。”
“是。”
谢愈肯定,“其实如今想知道官盐价格很容易,只肖去东都寻些人家察看一番历年府上账目便知晓,这偌大的东都总不能将全城的价都改了不成。”
“可是以我们如今的身份,太过显眼,怕是早被人暗中盯着。”
于参抬目,接着道:“堂而皇之地前去,只怕看到得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如今咱们只剩一条与他们挑开话头摆在明面的路。”
“不妥。”
谢愈驳得很快,“去寻王少尹质问这做旧之事,再随意点一户百姓家查账户,这样得来的东西怕是比司录处还难辨认,百姓不同于官府用纸。”
案桌之上两张泛黄的纸张被他重合交叠,“纵使能恰巧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叫我们寻到错处,他们也只需要随意交个人咬死罪名,轻易就可略过。”
谢愈说至后处,微扯唇苦笑,三娘不也是这般,被牵扯入狱。
于参听明白了,“这案子你是想查到最后,再亮出底牌。”
可是若不走这条路,他们还能从何处来查。
长安巡查盐税之案的身份,早已板上钉钉。
“那现如今你打算从何处查?”
“敌不动,我亦不动。”
谢愈斟茶,茶水入盏,声色清泠。
“等?”
于参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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