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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时,水汪汪的桃花眼薄雾升腾,渐渐凝霜;发怒时寸寸寒冰碎裂顷刻间怒焰滔天;淡漠时,又似倾盆大雨一瞬倾轧火势,只余失去了温度的灰烬……而他唯独没有用温柔的眼神看过自己。
不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美姬艳妾不要,偏偏强留自己在他身边照顾她,明明他已经病好了……
心一下子烦燥起来,手中的梅枝一用力“啪”
的一声便断了,她索性扔了梅枝,用手两下三下就抹去了地上的那张脸。
“你在这儿干什么?”
声音依旧清雅温润,然而阿一被惊得心几乎跳出了胸腔。
她转过身来看着眼前人,景渊身着白色竹纹亮缎锦袍,袖口领口都嵌着貂毛,上围着同色貂毛围脖,头上没有戴发冠,只正正地插了一根昆山玉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然而真是瘦了许多,微暖的阳光下脸上是一抹苍白。
阿一心下有种异样的情绪荡漾着,张了张嘴,却半个字没吐出来。
“回去吧,不嫌这里太冷?”
他转身,她却没有跟上,绞着手,不移脚。
他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眼睛眯了眯,“好大的架子。”
“侯爷你病好了。”
她鼓起勇气说,“不需要吃药了。”
[卷一:兰陵情魅第二十一章]
“然后呢?”
他盯着她的眸,眼中骤然下降的温度使得空气都似乎凝结起来。
“所以,也不需要我了。”
酝酿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她也不管是不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你放我回广陵,我要找我师父!”
那封信,既然已经耽搁了那么久,就算送不到,师父也不会怪她;就算要怪,随她打骂好了,总比人在这里心却一天天的不踏实的好。
景渊深深吸了一口气,似要平复心底翻涌的情绪,大步向她走来,一手握起她的右手,低声说:
“此话不要再提,本侯容你最后一次放肆。”
说罢拉着她大步离开,阿一怔愣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握住的正是自己那只满是泥尘脏得可以的手,不由得挣了挣,他微微皱眉,反而握得更紧了。
指骨硬朗,干燥的掌心传来淡淡暖意,固执而坚定的力度让阿一的脸无端一热,胸腔处又是一阵不规则的跳动,她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心脏,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心疾,脸色不虞地跟着景渊回到了品雪轩。
此事告一段落,但阿一还是不死心,她天天跑去药庐见景老爷子,缠着他要他想办法让景渊放她走,然而景老爷子经常到城里出诊或是上山采药,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景渊身子大好后应酬也多了起来,经常和叶孤岚一起喝酒打马球,沈默喧倒是没忘记要教阿一认字,瞅着空就到品雪轩前的梅林里,坐到石凳上教她念诗,因为知道这“十八姬”
名不副实,外人虽传她得了盛宠,实际上景渊对她冷淡至极,所以她也没向男女大妨方面多想。
慢慢的,阿一学诗经学了有些日子了,也能摇头晃脑地念出一词半句来。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她的声音清脆柔美,带着酽酽的腔调,如酒酿甘醇,“沈大哥,阿一可念对了?”
沈默喧笑道:“阿一记性真好,只教过一回便记住了。”
“子衿是什么?纵我不往的意思就是‘即使我不来’?那子宁不嗣音又是什么意思?”
“这句诗说的是,心上人的青色的衣领,我的心一直不能忘怀,纵然我不去看你,难道你从此就不给我音讯?”
阿一想了想,“我明白了,这诗说的是一个女子想念心上人,但是心上人没有音讯;但是我又不明白了,明明想的是人,怎么又说忘不了那青色的衣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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