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二话没说,立刻收拾细软,包了一节车厢,带着一家老小踏上了返乡的列车。
因为张承烈知道,自己多年手握重权,处理过不少人事,虽然提拔了不少人,得罪的人也不少,尤其是衍族皇族,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只要他多一天身在京城,就多一天不安全。
要知道现在的张承烈可不是大权在握的军机大臣,而是一介罹罪平民,只待风声一过,这些人要捏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以张承烈多年为官的经验,要想真正避开杀身之祸,唯有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才是上策。
时值岁暮严寒时节,连日阴云密布,北风呼啸,昨夜的一场大雪给张承烈的返乡之途定了一个基调,那就是清冷。
张承烈独自坐在车厢后边靠窗的座位上,看着别节车厢乌鸦鸦全都是逢迎送往的人群,而自己的这节车厢冷清得如遍地的白雪,回想起往日出行时的仪仗威风,顿时百感交集。
“宦海沉浮,茶凉人走,果真不外如是!”
正当张承烈感慨人生如梦的时候,站外一中年书生独自踏雪蹒跚而来,张承烈定眼一看,这人居然认识。
来人正是宪政编查馆提调易于开。
当年易于开从东夷求学归来,张承烈见其才,与刘行之一同举荐其为宪政编查馆提调一职。
这官虽为四品,其实是一闲职,说白了就是一个给王公贵胄讲什么是宪政的讲师而已。
张承烈一生喜好拉帮结派,提携亲信,承他恩惠的不乏封疆大吏、军旅将官不胜枚举,没想到他如今落难,来为他送行的却是手无寸权的易于开,感慨之余,张承烈心中居然有了一点小激动。
“兮子,这个时候你来送我,就不怕丢官掉脑袋?”
张承烈起身将易于开迎上车,拉着他的手打趣道。
易于开闻言,长叹一声道:“像张公这样的一心为着大衍办事的股肱之臣都会凭空遭此大难,这个朝廷已经腐朽得没药可治了,这官不做也罢;至于我易于开这颗脑袋,他们真心想要,那就拿去吧,易于开此时此刻,只想送张公一程,别的便顾不得许多了。”
易于开的话让张承烈冰冷的心中不由泛起一阵暖意,本以为掩饰得很好的失意之情瞬间崩塌,千般情绪涌上心头,情不自禁地咏出一句诗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张公后悔了?”
易于开眼睛忽地一亮,笑问。
“这世上可没有后悔的药。”
张承烈顺口答道。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
易于开是学贯古今,背后的身份是法家天下行走,绝不是普通的趋炎附势之辈。
张承烈和刘行之当年共同举荐他为宪政编查馆提调,确实因为他对君主立宪有极高的见解。
只是张承烈和刘行之二人仍然低估了易于开。
事实上,易于开不仅对君主立宪了解极深,而且还有一整套执行体系,他甚至认为,自己便是为君主立宪而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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