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再也按耐不住了,悄悄走到门口,看见妈妈背过身“扑哧扑哧”
地纳着鞋,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大门洞子,撒开腿跑了出去。
晚秋的塬上,树叶黄绿相间,白杨树的叶子宽阔舒展,相互交织在一起沙沙作响,一阵凉风吹过,洋洋洒洒的在空中徘徊,轻轻跌落在一丛杂草堆里。
燕燕和小伙伴们捡起树叶串在一根树枝上,一摞摞的树叶叠穿在一起,两边挂上几根蒿草杆子捆起来的土疙瘩,挑在在肩膀上学着走街串巷的货郎叫卖。
地坎边、小路旁长满蓝色的小野花和黄灿灿的小野菊,他们揪下来缠绑成头花,手里再拿一把,口里乱七八糟的学唱着秦腔眉户戏《张连卖布》,燕燕伸手指出去,头往前一探,
“你把咱大黄狗卖钱组啥”
?
大家齐声回应,“我嫌它不咬人光咬你妈!”
“你把咱木风箱卖钱组啥”
?
“我嫌它烧起锅来噼里啪啦”
!
……
一阵欢声笑语回荡在山间地头,太阳渐渐从山头落下去,回家吃饭的叫喊声又开始了,
“燕燕,小燕,回来吃饭了”
,
“婷婷,快把娃领回来了”
,
“强强……”
,
孩子们边玩边回应着,磨磨蹭蹭地踩着树叶子各自回家,树叶飘零,在眼前凌乱纷纷。
等树上的叶子铺盖了路面,旁边的小沟渠里堆积成堆。
猫吖和存生背着背篓,拿把扫帚、一根长杆子,扫帚必须是扫磨成接近光杆,用力拍搂着杂草和树叶一起扫成堆,杂草厚的地方,存生用棍子挥打着往一个方向搂,猫吖把背篓放平抱起一堆杂草叶子塞进去,等装满还要用劲按压,直到压瓷实后才背起背篓回家倒进装柴草的敞口窑洞里。
这个季节,出来扫树叶杂草备起来过冬的人很多,家里大点的孩子放学后就背着背篓,有的拉着架子车,背篓放在挡板的地方,路畔边、山沟里到处可见三三两两地身影。
不出半月,树干便光秃秃的在风中摇曳,灰蒙蒙的地皮也露了出来,坚硬的蒿草杆子混合杂草横铺在地上。
近处很难再收集一背篓,存生背着背篓又去对面山沟地里,对面山沟上去的塬面上住着小陈村里的回民,站在那个村庄的山头能清晰的看到平凉城,村里的回民大多数做贩牛的买卖,山里苜蓿地多,存生挥动着杆子打扫着地面上的细草,混合着土一起背回来,冬天用这些柴草烧炕。
入冬后便是农民最消闲的季节,庄稼地里没有活,天气冷也没有零活干,全家人就围着热炕头和火炉一日两餐,女人们做做针线活儿,存生闲下来就捧起借来的武侠小说,爬在炕头上看。
在火炉上熬罐罐茶也是塬上男人们的乐子,在燃尽的炉火里丢小截木棍进去,火苗蓄势待,噗通一声燃起火焰,捏一嘬茶叶倒进自制的铁皮罐罐里,脖口处缠几圈铁丝固定,再做个手扶支架,水倒七分满,嗡嗡的声音响起来,待咕噜咕噜冒起水泡,熬一阵子后,倒进玻璃杯子里,每次只能倒出一点点,留点继续倒水熬。
存生的茶杯子是吃完罐头的玻璃瓶,刚开始熬的罐罐茶倒出来呈黑褐色,几股清气拧巴在一起缓缓升起,浓郁的茶香味和烟火气息弥漫开来,在窑洞里久久不肯散去,这是冬天最熟悉的味道。
燕燕三个也喜欢喝爸爸熬过的罐罐茶,可是要兑了水喝,因为王家奶奶告诉他们,小孩子喝太浓的茶会越长越黑,尤其是女孩子,“一白遮三丑”
,脸黑了长大了找不到好的下嫁。
熬了几遍的罐罐茶颜色也渐渐变淡了,由最开始的黑褐色变成褐色,再变成黄色、淡黄色,慢慢白回归水的本色。
这个时候,存生倒进几个水杯里,晾凉了三个孩子玩碰杯游戏一起喝,反复煎熬的茶水里总能品出一种淡淡的茶香味。
一场大雪纷飞后,天空像个大锅盖笼罩着白茫茫一片的塬上,树干也穿上了白色的衣服,土地沉睡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人们期望着,“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
大柳树旁边,几个村民在墙角聊天,年长的嘴里叼着长短不一的旱烟管,其中一个拿出用学生写过字的薄纸裁出的长方形纸条,卷上旱烟碎末,粗细不同的两边用手拧紧,点燃一根火柴,缕缕青烟缭绕,和灰蒙蒙的天空一样,暗淡无光却悠闲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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