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走了一多半,程朗起身,给离开的人让了两次路,便纹丝不动地坐着。
夏小橘用食指戳戳他的肩,递过去一包纸巾,他沉默着擦了脸,过了将近五分钟,才轻声说:“谢谢。”
他还说了些什么,声音如此之轻,夏小橘要趴在前排的靠背上才能听到。
“我走错月台了。”
他侧身笑笑,屏幕折射到脸上的光线,是忧郁的灰白色荧光。
许久之后,夏小橘才隐隐觉察到,或许程朗当日见到林柚,她却不肯留下一个联系方式,他才用这样的借口掩饰内心的失落。
她不止一次地回避他,而每一次他故作轻松地姿态,都可以被夏小橘轻易看穿。
从这一天起,他开始有大块大块的时间用来沉默,在两三年后学会抽烟,喝不加糖的黑咖啡。
他不知道,整场电影过程中,夏小橘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背影上。
这是属于她的秘密,少时是太需要保密的大事,到了可以风轻云淡说往事的年纪,谁还会把这样细微到可以一言蔽之的情节挂在嘴边。
还有多少凝视,就这样,沉积了,封存了。
(6)
高三开学第一次模拟考试,黄骏班上有一名女生晕倒在考场上。
“是低血压还是低血糖来着?”
邱乐陶本着农村包围城市的态度,和这一班女生格外熟稔,“校医说她精神压力太大,但她们班同学都说她在减肥,吃得太少。
因为她喜欢的那个男生喜欢沈多,人家身材多好啊?”
“也太夸张了,为了一个男生,连自己的健康都不要了。
再说,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比高考重要的?”
夏小橘嗤之以鼻。
“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邱乐陶戳她脑门,扯着她的五四短发,“那你能解释解释原来的头发哪儿去了么?换钱啦?现在你是可以独霸‘Snoopy’了,就不理解别人了。
换了我,一样郁闷。
那天我还看到‘加菲’问沈多英语题,她就是在国外呆过两年啊,语法不见得多好,你说‘加菲’为啥不问我不问你,要去问沈多呢……”
“你如果这么想知道答案,可以去问‘加菲’,把话挑明了,早死早投胎。”
“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邱乐陶反问,“那你怎么不和程朗把话挑明了?”
“有什么可挑明的?他的想法我还用问么?”
程朗变得寡言,习惯了放学后独来独往。
某天夏小橘在半路的修车铺给自行车打气,他低头经过,踢着一只空易拉罐。
“喂,今天怎么没骑车?”
小橘喊他。
程朗充耳不闻,罐子撞在路边,丁丁当当响个不停。
他走得很慢,小橘知道为什么--不远处就是市歌舞团的练功房。
她迷迷糊糊骑车回家,心中一线曙光也没有,他的沮丧,他的沉闷,他异乎寻常的冷漠,都让夏小橘感觉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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