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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了口水,谁要帮你?”
郁濯嫌弃地推开桑子茗,他往殿内侧目时已经瞧见长明灯下的长缨,不由将声音放得很轻缓,“他人在里头?”
“是,这不还没出来吗?”
桑子茗颓然蹲下来,他指腹还在碾着红线较劲儿,在耳下银铃脆响中叹气道,“幸好刀口不深,世子你经脉封得又及时,不然流血也给流死了——反正就是换人换法子折腾我呗,之前是你,现在是他。”
桑子茗说话间,又忆起三日前玉奇被秘密送到小院的情形。
那人脖颈间淌出的血已然将白袍浸得红透,刀口被雨冲刷后反倒泛了白,桑子茗在直面狰狞景象时忽然倍感茫然,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忘记应当如何施针——分明他曾经见过更多可怖的、血肉模糊的景象。
还是郁濯拍在他后背的一下叫他骤然回神,他探向针袋时手还哆嗦得很厉害,将银针取出时已经强迫自己稳住了心神。
扎进玉奇身体的银针像是没入玉脂里,玉奇没有任何吃痛的反应,他连一丁点动静都没有。
......分明他从前既怕苦又怕痛,那喝药中蹙起的眉和施针中蜷缩的指都瞒不过桑子茗。
桑子茗头一回领略到痛不欲生。
玉尺跳到他们身侧,它温热的舌头一下下舔着玉奇湿漉漉的脸,桑子茗今天不想让它闹,可他实在无暇顾及玉尺,只敢将眼睛放在伤处,在咬牙间压制住缝线的颤抖。
玉奇太瘦了,他被雨淋透,单薄就彻底无处可藏。
桑子茗第一次这样迫切地注视别人,也是第一次在救治中保持绝对的缄默,郁濯将玉尺抱在怀里侧立在旁,他没法再帮什么忙,只在阒然中泅红了眼尾。
什么狗屁的大梁神子。
玉奇从来就不是菩萨,肉体凡胎注定他要活在俗尘,俗尘里的鄙夷和敬畏不过以两种不同的方式试图摧毁他——他既不应当被摁在泥里,也不该被奉在高台。
他的脚要踏在地上,他是个活生生的人。
桑子茗在沉默中淌出一点泪,他立刻以手背抹去了。
——流泪是他此时极不愿意的事情,泪水成为划破他伪装的刀锋,他感到一点压抑的愤怒,又感到一种无力的惊惶,直至玉奇发出一点微弱的咳嗽,蜷缩着的指动了动,小小声地说:“猫......”
玉尺立刻被郁濯放在他脸侧,它蓬松温暖的毛发成为玉奇此刻最温柔的安抚,桑子茗喉间哽塞,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只能捏紧了手中的银针,直至尾端几乎将他手心也扎出血时,玉奇发白的指腹搭上了他的手腕。
“桑子茗,”
玉奇的声音很沙哑,话说得断续又艰难,“你......别怕。”
“大梁的国师已经死了,他刺杀皇子赵经纶,又公然自刎于祭坛。”
郁濯的声音也很轻缓,他顺着玉尺柔软的毛发一路抚下去,玉尺就安静下来,乖得出奇,“而你们今后可以去任何地方——玉奇,你自由了。”
你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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