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记得你受了伤。
不放个人在身边护卫着,朕轻松就能拿住你。”
我见他不语,又道:“朕也是因为心里有你,才匆匆赶来。
水灾也不顾,朝堂也不顾,眼见着大桥将塌,命也不要的冲过来。
你这么算计朕,一个不慎,朕就真的死了。”
“那又如何,你又有多少次想置我于死地?”
他修长的手指用力握住一杯冷酒,摇晃着杯中月影。
“每次为大汉出征,带一身的伤归来,还要面对来自朝堂的算计,我真是身心俱疲。”
刘彻低垂着眼帘,仿佛只是在讲不疼不痒的事情,然而冷肃之意,沁到了骨子里。
他望着阁楼外的崎岖而高耸的山岭,那是我们一行的来路。
清峻的侧颜映着烛光,仍显得白腻:“我今天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任人宰割的,你能杀我,我同样能杀了你。”
他的声音一直不大,像是伤得重了,有些气虚。
心疼与后悔涌在一起,化为一股冲动,我从席上站起,绕到他身边跪着,搂住脖子低头亲下去,带着虔诚。
他的身子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后背隔着我的手臂靠在栏杆和楼柱上。
被迫打开牙关,舌头与我纠缠。
熟悉的气息,与其说是甜蜜,不如说是仿佛回到了每次午夜梦回,怎么也无法忘记的幼时记忆,春日朝露,仲夏蝉鸣,深秋潭水,初冬暖阳。
那种亲切与眷念,让我想用炙热的唇舌将他一点一点融化,让他融进我的身体。
这个吻持续的太久,刘彻一开始将双手无力的放在我胸前,然而眸光从茫然的水润变成清醒疏离,他用力将我推开,我不得不结束这个吻。
他喘着气,薄唇红艳微肿,一巴掌实实在在的扇过来,生冷拒绝的神色,将我心中的火浇熄。
我恍然明白过来,这怕是场别宴。
他打算与我算清旧账,然后生死由天。
我回席与他对坐,两人沉默着,一杯一杯的喝闷酒,都想把自己灌醉似地。
他一边喝着,一边咳嗽。
他身体这样差,是我刻意令他多次征战的结果。
听得心如刀割,却是自作自受,没有立场劝他不要喝,也说不出道歉。
不吃菜,只饮酒,很快两人都醉了,断断续续的开始说话。
不过口齿不清,脑袋沉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或许回忆了一些少年时的旧事,或许只是说了些无意义的醉话。
情绪在酒中越集越浓,溢满了胸膛,酸涩不已,仿佛忍不住要痛哭,忽而又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倒在案上,我也醉眼迷蒙的伏下。
迷迷糊糊的看着楼外美好的夜色,似乎听到漆盘坠地的声响。
对面的人脚步不稳的站起来,到我身边,为我披上一件大氅,然后蹒跚的离开。
大氅犹有余温,我挣扎着要起来,却沉沉睡去。
在梦里想起一首前世听过的诗。
我荒唐的改了几个词,变成,此生谁料,心在边关,身老长安。
这辈子我活了二十有余,真正与他在一起的,只有幼年那些时日。
细细数来,还不到此生的一半。
之后总是短暂相聚,长久别离。
即使相聚了,也是欢乐时少,悲伤时多;相爱时少,憎恨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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