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依然不做声,牙关咬出血来。
狱卒打了一会,连胳膊都扬得有点酸痛了,那女犯却始终一声不吭,直直地挺在那里。
这让那狱卒觉得很窝火。
窝火完了后,他又觉得很惊喜。
绵密的鞭子将女犯身上仅剩的一件灰色的囚衣撕拉得千疮百孔,从里面露出的肌肤,虽然谈不上白皙,却健康细腻,麦色里泛着勃勃的生机。
虽然面目可憎,这具躯体却称得上旅途中的上品。
狱卒狞笑一声,将鞭子收了起来,往伊人跨了一步。
伊人已经感觉不到荒原的寒冷,全身火辣辣地疼――她以为自己会这样流血至死,可是思维却异常清晰,从来没有这般清醒过。
在看见那狱卒表情时,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
虽然懵懵懂懂,可是有些判断,是可以靠直觉的――这比死亡本身,更让她觉得恐惧。
她只是觉得,如果她死了,到了下面,可以很坦然地告诉父亲:我尽力了。
可如果被侮辱了,纵然她能坦然,父亲亦会难过。
她不想让他难过。
眼见着狱卒越逼越近,伊人也往后退了一步,身上的鞭痕泊泊地渗出血来,她能感觉到自己力气的流失。
跑?背着这样一个重重的枷锁,在这样摸不到东南西北的地方,定然是行不通的。
死?
……也许,这是最后的选择了。
伊人的目光扫到了狱卒挂在腰间的刀鞘上。
她自小熟习弓马骑射,也知道如何用最快的方法缴对方的械――
几乎是电光之间,伊人已经出手,她微侧了侧身,用搁在脖子上的铁枷撞到了那狱卒身上,手迅捷地伸向刀鞘,指尖轻挑,刀已出鞘,白森森地,在空中滑了一个极亮的弧度,往伊人的脖子上切去。
伊人几乎感觉到那锋利的刀刃擦过皮肤的凛冽。
对不起,父帅,不是我想放弃,而是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也是在这时,一声破风的呼啸骤然响起,“砰”
的一下,只剩金属撞击的回响和伊人被震得发麻的手腕。
雪地上,落着一把刀,一只垂着红穗的箭。
刀柄上,残留着箭簇的撞痕:百炼成钢的刀柄竟凹了一点进去。
所有人都因为这突然的变故而怔在了原地,然后不约而同地朝利剪来的方向望过去。
荒原尽头,漫天夕阳下,一个背着弓的少年催着一匹矫健高昂的骏马,缓缓地走了过来。
那柄弓异常大,虽然隔得甚远,伊人还是忍不住惊叹了一下――它被少年斜跨在肩上,长长的弓身,几乎与少年齐高。
而在这张大弓的反衬下,马上的人显得过于纤瘦,因为逆着光,他的周遭都蒙上一圈暗沉沉的红,红圈里面,他只是一个剪影。
及走近了,伊人才终于看到了他的全貌――他真的只是一个少年,也许与她同岁,也许比她还小,一身式样简单的黑衣,清秀的脸庞还未褪去孩童时的圆润,下巴轻扬,眼睛像女孩子一样细长优美,密密的睫毛衬着他孩子气的倔强与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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