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蕴娆闻言脸色一变,不由分说便扯下自己头上的金簪,丁零一声摔在地上:“父王,自古道: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许二家!
女儿我自幼长在陈家,与陈郎情投意合,如今父王命我改嫁,倒不如将我剃了头发,打发到尼姑庵里去!”
说罢她赌气跪坐在地上,伸手将头发扯散,十足一副泼妇的架势。
然而看在楚王眼中,自己的女儿却是青丝委地、梨花带雨,一副可爱又可怜的模样。
这么招人喜爱的样貌和脾气,真是像他啊!
楚王原本正为齐雁锦危言耸听的预言而犯愁,此刻被朱蕴娆这么一闹,一时感慨多于惊恐,便把齐雁锦的告诫抛在了脑后,很是慈蔼地望着她劝慰:“乖女儿,我不过是嘴上说说,你这又是何苦?父王我就算再不济,也断断不会逼自己女儿出家的!”
“父王,”
朱蕴娆听楚王如此承诺,便咬着牙赌咒发誓,“女儿我这辈子,非陈郎不嫁!”
“好,好,这事你容我再想想……”
楚王见她一脸决绝,只好使出一招缓兵之计,暂时先将她哄住。
这天朱蕴娆回到毓凤宫时,蓬头散发、眼肿鼻红的模样惊倒了一片,除了叫苦不迭的梳头宫女,远处用千里镜无声关注着她的齐雁锦也猝然皱眉,不知她为何会如此狼狈。
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千里镜,急怒攻心的同时也深感无力——为自己与她之间这段该死的距离。
他迫切地需要一个机会去接近她。
哪怕九重宫阙、相隔天涯。
人间四月,芳菲将尽,而开在百花尽处的荼蘼,是最后一场繁盛的花事。
这时候楚王府中最别致的胜景,名曰“飞琼邀酒”
,说的正是后花园里一座巨大的荼蘼架,架下可容百余人同坐,每到花落时节,清风所过之处,满架荼蘼落英缤纷,如飞雪万千。
这时府中人便会在荼蘼架下设宴,以落英为酒令,每回花落杯中者,各自饮酒一杯——因此酒宴名为“飞琼宴”
,最是风雅之至。
且说某日楚王妃忽然兴起,便在这后花园的荼蘼架下办了一场飞琼宴,邀请王府内身份尊贵的女眷同赴盛会。
这天朱蕴娆亦在受邀之列,然而她刚刚经历过失贞的打击,丝毫提不起兴致,只好懒散地坐在荼蘼架靠边的位置,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闷酒。
她自小跟着陈老爹在山头放羊,山里的冬夜酷寒而又漫长,无所事事的牧人只能靠喝酒打发漫漫长夜,自然也就磨练出了深不可测的酒量。
指望楚王府里香而不烈的美酒能够灌醉朱蕴娆,就像宫里弱不禁风的侍女企图给她下马威一样,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就在她百无聊赖之际,又是一阵清风吹过,洁白的荼蘼洒下落英如雪,卷着香风扑上众人的春衫,拂了一身还满。
这时一点花瓣落进她手中小巧的白瓷杯里,浮在清冽的绿酒上轻轻打了一个旋儿,只见朱蕴娆眉尖一挑,仰起脖子一口闷干了杯中酒,又皱着眉头往嘴里塞了一颗青梅,咕吱咕吱嚼起来。
这时四周无人留心她大煞风景的吃相,原来是一名内监悄悄走到王妃座下,正在小声禀报着什么。
大家屏息凝神等候了片刻,就听王妃忽然开口笑道:“一向听说从茅山来的锦真人精通相术,这会儿王爷请他来给诸位看相,也省得我们在这里吃闷酒了。”
王妃一发话,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只有朱蕴娆在座上变了脸色,手里薄如蛋壳的酒杯不小心碰在桌上,竟啪地一声碎成了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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