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五六十岁的干瘦老者正手扶栏杆,踮着脚尖向花棚子方向张望。
口里还念念有词。
除了这老者,偌大的亭子里还有四五个人在,都下意识离得他远远的,似乎生怕像刚才那人一样被他缠上。
今日这种场合,到场的即使不好好打扮,衣帽光鲜,好歹也都收拾得干干净净。
唯独这老者,也不知怎么混进来的。
灰白的头发乱蓬蓬打着结,在脑后用线绳随便一束,身上那件黄褐色的袍子不知多久没有换洗,前襟还沾着可疑的水渍。
光是这副打扮已经无法叫人产生好感了。
偏额上还长了粒花生米大小的黑痣,一张嘴说话,便露出满口的大黄牙,不怪众人避他如瘟疫,没有人肯好好听他说话。
这老者眼望高祁那边,低声嘟囔了两句,离了栏杆便要往花棚那边去。
“老先生,请留步。”
站在文笙身旁的钟天政开口将他叫住。
“咦?什么事?”
那老者站定,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适才碰巧听到老先生的那番设想。
私以为很有意思,不知老先生能不能详细同在下说说?”
咦,钟天政竟是对这老者所言产生了兴趣?
文笙望望老者。
再望望钟天政,邋里邋遢的老者和玉树临风的少年站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谁知那老者刚才明明还做出一副怀才不遇的模样,此时听到钟天政如此虚心求教,却不会所动,先反问了一句:“你是乐师?”
钟天政坦然回答:“并不是。”
那老者当即“切”
地一声。
翻了个白眼:“不是乐师你添什么乱,和你说了也是浪费老夫的宝贝时间和口水。
年轻人。
今天这是什么场合?不是乐师,还不老实呆着,乱出什么风头?”
说完了,看也不看钟天政一眼,径自往花棚那边而去。
错身而过之际,文笙听得他嘟囔了一句:“绣花枕头!”
性格这等恶劣,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这一句不但文笙听到了,连随后的姚华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将脸一沉,便要发作。
钟天政却抬手将他拉住,笑道:“叫他去吧,等碰了壁,自然知道这世上伯乐多不好找。”
姚华望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并无气恼之色,衷心赞道:“贤弟真是心胸开阔。
乐师也不过比普通人多掌握一项技能,贤弟这样,才是真正能成大事的人。”
钟天政微微一笑:“不及姚兄。
换一个人,未必肯像姚兄这样对钟某折节下交。
看刚才那长者的态度就知道了。”
他似是全未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轻轻拍了拍姚华的肩:“好了,你我不要互相吹捧了,叫顾姑娘在旁看笑话。”
文笙见他二人一齐向自己望过来,不得不有所表示,便道:“要这么说,我才是最不济的,我也不是乐师,钟兄这枕头好歹还绣了花呢。”
两个年轻人闻言,一齐纵声而笑。
说话间那老者已经接近了花棚子,但他没能去到高祁和厉建章身旁,这会儿高、厉二人周围聚拢了不少人,沈德鸿指挥着下人就在那株寒兰旁边开阔的空地上铺了席子,放上长几,又摆了很多乐器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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