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他放在排练室旁的置物柜里,到学校才拿出来。
虽然便利商店还有些口味清淡、比较不呛人的菸,但习齐几乎是下意识地就选择了和罐子一样的牌子。
他难以忘怀罐子把香菸凑到他唇边时,那种鼓励、兴奋的表情,好像他认同习齐和他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是同伴那样的感觉。
一开始吸的时候,的确还是呛到受不了,习齐好几次都被迫跑到室外透气。
但是很不可思议地,透过这样近乎自虐的行迳,每次将宛如雾蔼般的白菸吐出体外时,习齐就有一种从舞台上、从那种悬吊著的情绪中解放的轻松感。
罐子说得没错,习惯了之後确实会爱上他。
上午没有他的进度,他一走近排练室,就被女王遣去送文件给纪宜学长。
习齐环顾了一眼排练室内,果然没有看到纪宜的身影,心中不禁纳罕。
走到戏剧学院的後栋,包括研究生宿舍,大部份的研究大楼都在这一带,习齐是第一次到剧场设计的研究大楼来。
一走近就感到气氛的不同,到处放满了搭建背景用的活动木板,学长姊搬运著作用不明的大型玻璃,呼喝著行人躲远一点。
连庭院里都放满了由保丽龙、塑料或铝箔材质作成的各类道具,乍看之下倒像到了美术学院了。
习齐穿过这些形形色色的布景,照女王的指示,找到了纪宜的工作室。
才一敲门,门内就传来亲切的应门声,习齐开门走了进去,看到背对著他的纪宜。
工作室里的样子也让习齐吃了一惊,中央竟搭了一座简单的小舞台。
舞台上密密麻麻地画满了尺标一类的数字,有人正趴在地上,一边测量一边纪录著什麽。
而纪宜戴著眼镜,手上拿著笔记本和笔,神色严肃地指挥著。
习齐小心翼翼地踏步而入,轻声开口:「纪学长……」
纪宜抱著手上的纪录回过头来,看见是习齐,脸上立刻绽开微笑:「习齐?你怎麽来了?」
「啊,女……虞老师要我把灯光的资料拿过来给你。
上午没有我的进度。
」
习齐边说著,边把手里一大叠文件递了过去,纪宜忙点头道谢。
习齐又往小舞台看去,不禁轻轻地赞叹了出来,舞台上的布景已经看得出垃圾场的雏形。
前些日子看草图的时候,习齐就为布景的诡谲感心悸神摇过,但毕竟没有看到实体。
只见舞台上宛如矗起一座中古的城堡,中央最高耸、好像高塔的部份,是由无数的废金属搭建起来,废弃的收音机、旧电视、断线的电话、不要的热水瓶,间或充填著被压扁的铁铝罐,看上去就像地狱的景象一般。
被城市遗忘、丢弃的家电用品践踏著彼此,在垃圾场的深渊争相呻吟著人类的浪费和无情。
金属塔的周边是比较大型的家具,只剩半截的桌椅、被洒上诡异颜色油漆的儿童木马,还有床罩上整片染血、连床单也被撕裂的粉红色大床,看得习齐触目惊心。
戏中需要的废冰箱静静地放在地上,上面的门已经掉了,老旧的门上用喷漆写满了脏话,临场感十足。
留声机就放在这一切的最上方,旧路灯廉价的照抚下,透过简单机械的运作,唱盘在吱嘎声中缓缓地转动著,彷佛垃圾场的上帝般俯看著这一切。
前方就是Tim和Ivy居住的破纸箱,还没有完工,依稀工厂用来装零件和半成品箱子,上面还有剧研的人用笔模拟的、被雨淋糊的油墨。
纸箱的周围,种满了一朵一朵颜色鲜豔的小蘑菇,像花园一样簇拥著Tim和Ivy的小窝。
习齐仰著头,从金属塔到底层的垃圾,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脖子酸涩,有些地方还没有上色,有些细节也还解体著。
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光是剧场,也可以有语言,也可以给人这样的震憾与感动。
「应该还OK吧?」
纪宜观察习齐的表情,谦虚地说著。
习齐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力点著头,他甚至有种不要当演员,也加入这个舞台後世界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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