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继续说,但如果我再继续,我大概会气火攻心,然后把我眼前这个东西举过头顶摔个稀烂,而且我也很难说这一系列变化中究竟哪个最糟。
总之,从现在起,我要正视我从一个物种变成了另一个的现实。
变化十分彻底,以至于现在哪怕是最基本的任务,我都得费尽全力才能完成。
一开始,这个任务只是给公司打电话,因为我看着就像是从小女孩的幻想里跑出来的生物,现在这样子肯定不能搭乘洛杉矶的公共交通工具去上班。
结果我发现,无论手机用的是电容式触摸屏还是其他类型的触摸屏,它都不是为蹄子设计的。
就算我胳膊腿末端的这些硬块能触动触摸屏,它们也太大了,根本按不了按钮。
没办法,我只能从抽屉里翻出我在招聘会上弄来的钢笔(后面带触控笔头),然后用嘴叼着它戳触摸屏。
这些细节都已经无关痛痒了:没有哪个人在岗接电话。
这根本讲不通:这家汽修厂可是一周七天、24小时营业的。
我试着打给老板的手机,但它最后只是转到了自动应答,这就更不对劲了——这可不像是电话没打通,要知道电话没打通可以有无数原因。
不过我最后还是尽量留下了留言,虽说只有天知道假如他真听到了留言,心里都会想些什么。
从那时起,我意识到我的声音也变得很怪,但这并不足以动摇我打定的主意:我必须给谁打电话,我必须从某个不会把我当儿戏的人那里得到帮助,因此我打给了我妈。
没有回复。
给弟弟打电话,也没有反应。
打给911。
“所有接线员正忙,请不要挂断电话”
。
这是怎么了?我的第一反应是大家都遇到了与我同样的情况,我的家人和熟人可能只是因为声音改变而不敢回答(顺便一提,哪怕是在口述这篇日志时,我自己的声音仍能让我起鸡皮疙瘩)。
这个假说也没比其他假说可靠到哪里去。
说不定我是遭受了某种毒气的袭击从而产生了幻觉,或者是遇到了其他同样烦人的情况,总归都比承认我的身体被偷走了要好。
就在此时,我发现今早有个很明显的东西不见了——声音。
我说过我用耳朵听到的一些怪事。
我的公寓装的是单层玻璃,墙也很薄,因此把这里称作是城市隐居地肯定不合适。
就像所有合格的城市居民一样,我早已习惯把这一切都置若罔闻。
但今早没有什么声音可以让我置若罔闻。
外面根本没有生命迹象,但我一直都被我自己身上的灾难分散了注意力,以至于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出什么事了?我费力挪到窗边,担心我看到的会是战场,看到的会是尸体堵塞街道。
并非如此。
窗外一个人都没有。
也许在许多许多年以后,是我在读这篇日志,也许那时我已经独自生活了太久,已经忘记了城市原本的样子。
洛杉矶有数百万居民,哪怕是一大早,市中心的街道也该被车和人堵死了,现在街上却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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