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永远是一副倨傲的模样,可在章员外面前却气弱不止一筹。
“义父。”
姚凛跟在章员外身后,适时开口,低声说,“大少毕竟也是为了东仪岛,忙了大半年,现在叫停,不好和大家交待。”
章员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他只是实在受不了儿子违逆他的命令、非要和他唱反调罢了。
“风水改易,是我考虑不周,但诚如沈坊主方才所言,这也不是没有办法,员外请放心,我一定想方法解决。”
鸦道长也保证。
鸦道长和姚凛一人一句,章大少失掉的底气忽然又足了。
他斩钉截铁,“爹,这龙王庙都已经修到这个地步,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是一定要修到底的!”
沈如晚已觉无趣。
章大少这么听鸦道长的话,坚定地想要建成龙王庙,其中未必没有在父亲面前挣出一份话语权的意思。
没有什么比亲自办成一件父亲激烈反对的大事更能彰显他的话语权。
怪不得曲不询走得毫不犹豫,他来东仪岛的时间比她早,想必也见过很多次章家父子的争吵,知道吵到最后结果往往都是一样的。
热闹看够,没什么意思。
她起身,当着几人的面,旁若无人地理了理袖口,“我还有事,先走了。”
章员外追着在后面“诶诶”
两声,沈如晚头也没回一下。
倒是章清昱借机跟在她后面,从正堂里走了出来。
方才在正堂里,你方唱罢我登场,章清昱就像是一道影子,安安静静,一句话也没有,几乎让人遗忘她还在屋里。
只有从正堂里出来后,章清昱方才像是影子忽然活过来了,走得远远的,在走廊拐角的尽头回看一眼正堂的方向。
“沈姐姐,”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东仪岛会有事吗?”
沈如晚偏头看去。
“谁知道?”
她漫不经心地说,“如果鸦道长是一位在歪门邪道上别有天赋的高手,也不是不可能覆灭东仪岛。”
这话说得事不关己,很是冷酷,但章清昱却松了口气,她知道沈如晚其实是在安慰她,只不过沈姐姐总能把关心好意的话说成冷酷无情的模样。
章清昱想到这里,悄悄看向沈如晚。
当年沈姐姐救她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她还是稚童,和其他被邪修掳来的女童少女们挤在狭小的山洞里,一整天没吃东西,连如厕也只能在山洞里找个角落,各种难闻的味道混杂着,在惶惶不安里呜咽。
在那个山洞里,为人的尊严已完全消失,她觉得她们更像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在恐惧和痛苦中等待屠刀落下。
就在那种死灰的恐惧里,沈如晚自云外来,容貌昳丽如芙蓉清波,剑光破雪,半山草木复生,一片荒芜忽成满眼青绿,那样强大的邪修也转眼死在剑光下,仿佛天光破云,把所有阴霾都照亮。
“各位受苦了,主使邪修已伏诛,我先带各位回宗门驻地,到时再一一联系亲眷,送各位回家。”
剑光如雪的少女贞静沉稳、面面俱到,让人不由安心信服,她转头,目光在女童里扫了一圈,忽而展颜一笑,“哪位是小清昱?令堂还在等你。”
少女目光落在章清昱身上的那一刻,她只知道呆呆地回望,话也说不出。
那时沈如晚既温柔又体贴,很快就安抚了所有惶惶不安的心,成了大家都依赖的对象。
章清昱记了很多很多年,半点也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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