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好奇,你们两个,实在一点都不像。”
“是不大像。”
靳长殊将她的手指握在掌心,如同握着一捧雪白的栀子花茎,“怀他的时候,我的母亲以为该是个女孩儿,翘首以盼,没想到生下来还是个男孩儿,气得说要把他扔了,吓得我和哥哥、父亲拦在病房门口,三个人苦苦哀求。”
这是他不曾被触及过的曾经,若不是他自己亲自说出口,再也不会有人知晓这些过往。
宋荔晚有些意外,想了想,却又有些忍俊不禁:“哪有母亲真的舍得扔了孩子呢?像你们这样的人家,还不都看得像是眼珠子似的。
只有那些走投无路,迫不得已的,才会……”
把孩子丢了。
她没把话说出口,因为忽然想到,自己就是被丢在孤儿院门口,从此成了孤儿。
又或者她并不是孤儿,只是生她的男人和女人,实在是无力承担一条生命,只能忍痛抛下了她。
心被刺痛一下,不重,却足够刻骨铭心。
宋荔晚不愿再想下去,因为宁愿自己的父母是无能为力,也好过只是单纯的不肯要她。
靳长殊却又道:“我父亲是个妻管严,从来以我母亲的喜怒为大,教养的我和哥哥,也都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
我们三个严阵以待,已经商量好了,若是母亲真把弟弟扔了,我们就偷偷捡回来,悄悄地抚养长大。
他说得语气淡然,可谁能想到,原来无所不能、冷面冷心的靳二爷,原来也有过这样柔软而天真的时候。
宋荔晚从感怀自身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忍不住唇角翘起:“那后来呢?”
“后来我母亲消了气,疼爱起了长浮,就看我们三个不顺眼,觉得我们三个蠢不可及,把我们给骂了一顿。”
宋荔晚终于笑了起来:“是挺蠢的……嘶——”
她倒抽一口气,却是靳长殊在她指尖,轻轻咬了一口:“笑我?”
“我哪里敢。”
宋荔晚翻个白眼——这样不讲仪态的表情,放在她脸上,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反倒增添了别样的俏皮明媚,“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你有什么建议?”
“我可不敢替您提建议。”
宋荔晚这样拿腔拿调的话音刚落,手指就又被靳长殊给咬了一口,他自己上次还说,小狗才爱咬人,这会儿却把她当了磨牙棒。
就这样慢条斯理地拿齿尖磨,指节处的软肉泛着一阵阵的酥和痒,像是羽毛,拂过心尖儿。
宋荔晚抿住唇,想要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抽了一下没有抽动,却累得她面颊上,烧起了晚霞似的焰。
靳长殊饶有趣兴地看着她,似乎想知道,她有什么打算。
宋荔晚索性就当他的逗弄不存在,努力稳着嗓子道:“他毕竟是三少带来的人,是不是要给三少留点面子?”
“若是旁的事由,我自然会给长浮这样的体面。”
靳长殊终于放开了她手,修长苍白的手指却又掐着她尖俏的下颌,要她离自己更近,“可他不该,将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
他的话,轻描淡写,可语焉不详,似乎说的,并不只是眼前这一件事。
宋荔晚眉心间微微一痛,忍不住将眉蹙起,心脏跳动频率加快,在他的注视中,无法遏制地泛起一阵轻微而深刻的恐惧。
她知道,靳长殊正审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
她今天实在是有些失态了,说的话、做的事,都实在不入流,要他生出怀疑,也是正常。
毕竟,他是这样精明而耐心的猎手,抓住端倪,哪怕只是一条倒伏的野草,也会顺着长不见底的藤蔓,寻觅到潜藏在深渊最深处的猎物。
刚刚那轻松快乐的氛围,被另一种更沉重、晦涩的东西所取代。
宋荔晚和他对视,如同夜间,被巨大车灯照射的鹿般动弹不得,几乎觉得自己的一切秘密,都在他黑且浓重的眸中被洞察明晰。
宋荔晚轻轻地吸了口气,咬住舌尖,借着那微薄的痛意,露出一点伶仃的笑容:“我不知道,自己这么重要。”
“你早就应该知道。”
靳长殊微微笑道,“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迟。”
“那……他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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