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大人,卫御医无故落入你的牢网,吃了你的刑法,被迫签下认罪书,卜大人便拿这个来服众么?”
桓夙袖手,“会否太儿戏了些,愚弄了孤?”
卜诤作揖行礼,“大王明鉴,太后公然与外男搂抱,眼下数百双眼睛都看着,老臣岂敢欺哄大王?”
“依照卜大人的德高望重,你今日便是要在这殿上指鹿为马,只怕也无人敢说个不。”
桓夙冷凝的眸微眯,“敢问卜大人,究竟何人造谣生事,说太后与外男勾结?”
这都明摆着的事实了,楚侯竟然矢口否认,这才是真正的指鹿为马啊,张庸越众而出:“卜大人廉洁公正,是先王的重臣,他岂能未经查实便私自扣押卫夷,大王明察秋毫,定能分辨忠奸。”
毕竟是令尹和左尹,桓夙一时郁火暗结,若是一年以前,此时他早已摔案下阶,势必将这位年高德劭的令尹大人一脚踢得数月不能下床。
但他的任性,除了逞一时意气,换不回什么。
来往几句,词锋相对,太后却似乎没有挺进这些话,她只是慢慢地低下头,漫过绝望和悲戚的眼不住地落水,卫夷的按在她小臂上的手,无声地滑落……
青铜铸就的石柱,被烛火烤出了一丝猩红。
渐渐地,殿内的血腥味好像更浓郁了。
“延之!”
太后抱着沉睡的男人,忽地剧烈地摇晃起来,可是已经闭上双目的卫延之,却没有醒。
“延之……延之……”
太后清澈的泪水大滴地淌落,她伏在男人的肩上,绝望无助地放空了眼光。
多少年前,她在郢都的诗会上认识的隽秀少年,他乌发如浓墨,孱弱翩翩,脸色透着一股病态的白,可却从容不迫地杀入终局,终有机会与她一战。
他们和诗往来,带着楚韵的歌谣,后来慢慢唱和成了时下最普遍的情诗。
她渐渐红了脸颊,他也深深为她心动。
可惜造化不逢时,那天她揣着少女的心事回家,当晚便被二娘殷勤地灌了迷药,被送入了进宫的马车,原来二娘的女儿被楚王钦点为妃,她妹妹不愿意,二娘虽然也疼自己,但权衡之下,最终被送入宫的还是自己。
她是那么信任这个二娘,可是那天当她醒来,她浑身肿痛、遍布淤青肿痕地倒在绯红的床褥里,上面是一张中年男人英挺的方脸,她只记得,她醒来时,头顶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起伏……
她不想做太后,入宫陪王伴驾从来都不是她的所愿。
太后放下卫夷,她站直身体,风不知从何处吹来,折弯了一殿的火,鼓动着她轻薄的流风回雪般的牡丹色衣衫,绸绡散处,幽幽的女儿香随之弥漫开来,这群自诩廉洁不阿的朝臣,有多少人在一眼之下沦为太后的裙下之臣?
这个才三十岁的女人,还不算老,虽然也不再年轻,可她保养得很好,肌肤白润抹雪,幽芳宛如处子,她绮艳而苍凉的笑容让那抹风韵显得更令人心痒。
她走到左尹身旁的位子,手挑起那个中年臣子的下巴,媚眼如丝地吐气,笑道:“你不是一样想要我么?”
和那个强占了她的身体,逼她永世留在深宫的楚王有何不同?
那个玄衣臣子抖如筛糠,哆嗦道:“微臣……微臣不敢。”
还不都是一样。
太后忽然急促地起身,她风一样地奔向殿门,卜诤以为太后畏罪要逃,呐喊道:“拦住太后!”
几乎同时间,桓夙也喝了一声:“孤看谁敢!”
看守殿门的两名甲兵不知动是不动,踌躇之际,太后已经奔到了面前,甲卫一惊,正要伸手去挡,却听见哗然一声龙吟,他手中的青铜剑已经出鞘。
“母后!”
桓夙目眦欲裂,但是这一瞬息的时间太快了,快得不足以让他准备,让他迈出一步。
王宫里的佩剑,都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利器。
那柄长剑往太后雪白的延颈秀项一抹,扯出一条猩红的珠串,人已经仰面倒下……
在场的大臣无不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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