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十五娘笑了:“正是。
若我是王郎,定然每日都要担心阿郁教人夺走。”
我甚是腻烦,拍马而前,径直向长安城去了。
第40章此地空余黄鹤楼
“你,你竟然无恙?!”
我望着笑吟吟的崔颢,震惊之极。
我刚刚回到长安,正在与养母裴夫人叙话,便收到崔颢的信,说他在江夏病重。
我连忙动身,纵然已快马加鞭,仍是花了二十余日方到了江夏,简直怕他已病死了!
谁知他竟好端端地立在我面前。
“你我兄妹已有五载未曾久聚,五载之中,一共只见了三面。”
崔颢笑道,“我思想自家阿妹成疾,安能说是无恙?”
我既气他欺我,又只能承认我们五年间确实聚少离多,他要我来看他一面,不为过分。
更何况……王维如今几乎日日都在教崔十五娘。
我不想留在长安。
“阿兄叫我来,便是为了看你的么?”
“我游历黄鹤楼,见此楼宏丽耸秀,极尽人巧,想阿妍你若只是困守区区典客署,以译事为念,实有负于这等美景,便叫你来同游黄鹤楼。”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黄鹤楼,笑得狡黠。
我心中愁绪深浓,然看到他俊朗容颜上的笑色,也不由得舒畅了几分。
当天下午我们便去游赏黄鹤楼——老实说,若仅以规模而论,唐代的黄鹤楼并不及我的时代重建的那座。
崔颢拾级而上,一边为我解说,诸如吴主孙权建造此楼,本作瞭望之用,三分归晋后,又如何为乡人传说,误传仙人曾在此地驾鹤返憩,那仙人又如何被以讹传讹,当成了蜀汉费祎,又是什么鹦鹉洲因在江中,唯有水落沙出时,能得一见,云云。
虽在21世纪听过这些,但他贯熟典籍,淹究野录,常有惊人妙语,非寻常导游可比,我听得心情怡怿。
江夏之地,在后世有火炉之称。
此时已到六月底,天气原本闷热难当。
但我们上到第五层时,只觉清风开襟,热气尽去。
楼外云漠漠,树苍苍,水阔天青,激流千顷,涛声流入笔底,帆影落于樽前,菲菲江蓠,郁郁汀芷,高岑低丘,田畴市井,均是历历可窥。
此楼当真堪为荆甸楚天胜致之最。
崔颢叹道:“虽未睹三山,便自使人有凌云意。”
见我正凭轩遥望,若不经意地扯住我手臂,想是怕我失足跌落。
在这里,时间被傲视,古今代谢,人事往来,俱皆不值一提。
浪花过后,英雄的干霄之志,总成云烟湮灭,唯有渺漫江水东流而去,浩浩瀚瀚,永无止歇。
我压抑着感慨悲歌的冲动,只是笑道:“荀令则虽有逸群之气,哪里及得上今人的胸怀!
有晋一代,骨子里便萎弱,连羊公叔子这等贤人,登山思古时也难免说‘如我与卿者,皆湮灭无闻,使人伤悲’,好不丧气。
我则待阿兄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发煌煌盛唐之音。”
他适才所说的,是《世说新语》中晋人荀羡登北固亭时的话,因此我便说,晋人的襟怀不及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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